进了门去,光景又大不相同。中堂上头牌匾上赫然是银心殿三个大字,中央设着红漆金蟠螭宝座,宝座之后是一座十六扇百蝶穿花的大屏风,下头是红漆楠木脚踏,两侧高悬红销金蟠螭宝帐,两侧则是一张交椅也无。刚刚在外头见识了那一番气派,她自然明白,这大殿多半是受家下人等拜见的地方,除了王妃之外不设任何人的座位。见这儿空空荡荡,只有两侧的角门处有丫头侍立,她便瞥了一眼旁边的绣竹。
“这儿是王妃的正殿,平日王妃并不在这儿起居,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启用,这会儿王妃和诸位夫人小姐都在后头的水梦阁,奴婢给三位小姐引路。”
见识了这银心殿的雍容肃穆,不用旁人说什么,陈澜也已经是存了十分小心。正要随绣竹转过屏风出去,却不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紧跟着,就有人掀了帘子进来。
“绣竹姐姐!”
跑进来的丫头看着年岁稍小些,她也顾不得眼前还有客人,提着裙子跑到了绣竹跟前,稍稍一屈膝就低声附耳说了几句话。
“阳宁侯府……二小姐……执意……不知太夫人……”
陈澜距离绣竹没几步远,耳力又好,恰是捕捉到了几个词。就是这隐隐约约听到的几个词,她就不禁吃了一惊,偷眼去看陈汐时,只见她仍是一贯的冷若冰霜,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而苏婉儿则是仿佛完全被这巍峨的银心殿震慑住了,眼睛瞟瞟这儿看看那儿,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一块,发觉她看过去时,方才收摄了眼神,规规矩矩地站好了。
绣竹在最初的愕然过后便镇定了下来,站在那里沉吟片刻,她便朝陈澜走了过来,屈膝一礼便客客气气地说:“三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澜自是不会说一个不字,冲陈汐点了点头便跟着绣竹到了一边。果然,瞧着其他人都还远,绣竹便低声说道:“三小姐,刚刚二门上来报,侯府二小姐竟是已经乘车来了。因是她拿着王妃的帖子,西角门放了她进来,只在二门才有婆子认出了她,可毕竟是不好拦着。不知道太夫人……”
“二姐竟然来了?”陈澜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错愕,“今早出来的时候,老太太分明是说,二叔刚刚遭了事,所以只让我和五妹一起过来……可今天王府的宾客那么多,这会儿恐怕已经有人瞧见她了。不若请绣竹姐姐禀报王妃一声,请人先用轿子接了二姐进来,找个妥当地方安置,若外人问起,只说二姐是担忧父亲,所以来找王妃求情的。”
得知陈冰果然是私自跑来的,绣竹就觉得心里一跳,思来想去也觉得只有这么个办法,只得点了点头,却是连忙叫来了那个刚刚来报信的丫头,打发她去外头说道一声。办好这些,她就匆匆带着陈澜姊妹三个出了银心殿,一路到了水梦阁门口。
还不及进去,陈澜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张扬的笑声。
“听说今天王妃的两位表妹也要来?早就听说阳宁侯太夫人宠爱孙女,不知道会是怎样出色的人呢!”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四十章 王府盛会(二)
水梦阁上下两层,由于晋王府亦是引了什刹海的活水入府,因而后头就是临水的水榭,夏日便可登上二楼乘凉,冬日里则是在底下通了地龙,最是冬暖夏凉的去处。下头一共是五间屋子,居中是晋王妃起居的正厅,旁边各两间则是人多时待客所用。此时此刻,陈澜跟着绣竹进去的时候,就只见正厅那八扇琉璃大屏风后头满是莺莺燕燕,入眼金翠辉煌彩绣耀眼,不是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勋贵千金,就是衣着稳重端庄的世家诰命。
虽是彼此之间有亲,但这等诰命千金云集的场合,自然不宜叙家礼,因而陈澜定了定神,就带着陈汐和苏婉儿上前拜见。晋王妃却是一把拉了陈澜起来,又冲其余两人摆了摆手,因叹道:“我原想着你们家中有事,让人过去说不来也无妨,还是外祖母想得周到,说是事情总与你们无干,不妨出来散散心。对了,三妹,这便是婉儿表妹?”
苏婉儿平生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饶是她素来镇定,连着两个晚上都在脑海里头设想了一番,可事到临头晋王妃问起的时候,她仍是有几分着慌,上前之后别说说话,就连动作也有些僵硬了。偏在这时候,旁边传来了一声轻笑。
“原不是说二小姐来的,没想到太夫人竟是换了一位表小姐。”
陈澜见苏婉儿脸色发白,心中不禁一动,再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位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女,只是面貌陌生,印象中也没见过。这时候,站在她旁边的绣竹就低声提醒道:“那是汝宁伯家的四小姐,向来备受宠爱。”
汝宁伯?记得前些天打听京里那些勋贵情形的时候芸儿提到过,杨家当初为了承爵,似乎家里还闹了好些年的。
陈澜心中暗自记下。紧跟着,就有丫头取了锦褥来,三人这才正式行了拜礼。晋王妃又说了几句话,就有人引着她们姊妹下去。尽管阳宁侯府刚刚丢了爵位,但正厅上的诰命千金都知道,凭着阳宁侯太夫人朱氏的出身和女儿外孙女,这爵位总会有别的陈家人来承继。因而,今日来的是陈家长房和三房千金,别人自是心里有数。陈澜姊妹三个下去,立时就有几个少女围将上来,叽叽喳喳说起了话。
过去的事情陈澜并不是没有记忆,因而,对比从前无人理会,如今的热情似火,她哪能不知道这些都是假象,但使祖母朱氏不再理会自己,这些人自然就会冷落着自己。因而,她只是挂着温文的笑容,偶尔答上一两句话。
和她恰是相反,一贯冷若冰霜的陈汐却是出奇地健谈了起来,总是能不动声色妙语连珠地加入到那些谈笑的圈子。看到她这般表现,那些千金们也就罢了,一旁围着晋王妃说话的诰命夫人们却都是心有所觉,一面说话一面彼此交换着眼色。
只是阳宁侯府表亲的苏婉儿自然是无人问津,由于她带来的丫头和其余丫头一样,都已经安置在了别处,她在这儿只认得陈汐和陈澜两个,别的都是一抹黑,又生怕弄错了人的身份,自然不好如平常那般说话。更让她愠怒的是,平日她常常能三言两语说动了人,今天却是几次开口都无人搭理。眼看陈澜悄然退出了人群,她略一思忖就急忙跟了上去。
陈澜今天是不得不来,因而并没有任何逞能的意思,看着陈汐不过一会儿就成了人们目光的中心,她索性不去碍事,自顾自地退到了一边。此时见苏婉儿凑了过来,脸上再没有护国寺中的楚楚可怜,也没有先头在陈家的从容,反而是掩饰不住的窘迫,她哪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于朱氏的用意也有了些许猜测。
苏家此次敢登门求亲,不外乎是老太太陈氏看着侯府正窘迫,必定不敢轻易回绝把事情闹大;而朱氏大约是用了缓兵之计,把苏婉儿留下,又让她将其带到王府这儿来,大约也想让其看看真正的世家气象。在这种地方,什么美貌才情都是次要的,要紧的是出身门第,要紧的是嫡庶,要紧的是长辈的官职,否则便是只能呆在东西次间里头,到不得这个圈子里来。至于老太太是否还有别的思量,那便只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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