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也不会侥幸,她已经做好了最差的准备,贺云铮或许已经弄清楚:
那晚就是她故意撞破了他的身份,将他推进了险境。
她在诸多事上可以冠冕堂皇说一声问心无愧,但对着贺云铮,她面色倏然发烫,耻辱得开不了口。
人最重要的就是识时务。
若是只有李相思一人,洛嘉如何都不会退步,但面对此情此景,她沉默片刻,终归抬手,吩咐自己的人放下戒备。
虽是看向说话的柳元魁,但洛嘉却清晰感受得到,旁边另一道目光尖锐得如同要将她盯穿。
前面来的一路上已经足够寒冷了,但洛嘉却从未觉得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难熬。
但她不会表现羸弱可欺,哪怕她狼狈着,比起周围人群落魄得像个难民,她依旧高高昂首,平淡地开口:
“我要面圣。”
*
殿中燃着炭盆,比起外面暖如盛春,宫人们来往脚步轻悄,最低阶的奉茶宫女身上所穿衣料,比起从外回来的洛嘉,都要精贵不少。
洛嘉便是以这副姿态出现在建隆帝面前,惹得建隆帝都难得多看了几眼,感慨万千地摇摇头:“你这一路回来,足见千辛万苦。”
洛嘉被冻得面容有些发僵,乍然进了暖阁,忽冷忽热下撑出的笑意都有几分扭曲。
她抿了抿唇,似笑非笑道:“幸不辱命。”
建隆帝掌中捧着茶水,被洛嘉这朝先发制人堵得噤声未语。
但洛嘉却没有顺从地等候对方再开口,她一路艰难回来,还在城门口闹出动静,本也不是真的为了示弱。
她是为了让所有人看到、看清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冒着险些被冻死的风险从秦恒手中逃回京城,当面朝圣。
她要建隆帝给她一个交代,洗清笼罩在她身上的污名,把扣押的刘召以及其他家仆归还给她。
建隆帝品察出她的要求,忽而笑了一声:“永嘉这趟出去,胆子倒是大了不少——这是在与朕谈要求了?”
洛嘉笔直站在天子面前,沉沉地垂下眼眸:“不敢,洛嘉拼尽全力窥得了晋王此次谋反的大本营,只是凭心请求一个小小要求,应算不得出格。”
对方真正想要的是晋王出兵或者谋反,如今既已事成,便不该再为难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
殿中虽然温暖,却反而会升腾起令人闷涩的窒息感。
建隆帝的目光沉沉,他的身体较之前几年虽说好了不少,但终归底子颓败,太医悉心调理也不过是令他得以再撑个几年。
大邺的子嗣要延存,他得给他的子孙后代积攒德行。
他的视线扫到一旁桌上的一本万年历上,忽而就软了几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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