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达丽亚跟往常一样,出口成章,把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给噎了回去,他气哼哼地啐了一口,不再追问了。
第二天,达丽亚从镇上回来的时候,顺路先回到村子里。家里只有伊莉妮奇娜和孩子们。米沙特卡跑到大妈跟前来,但是她冷冷地把他推开,问婆婆:“娜塔莉亚在哪儿,妈妈?”
“她在菜园子里锄土豆呢。你找她干什么?是不是老头子让你叫她来啦?他简直是疯啦!你就这样对他说!”
“没有人让我来叫她,是我想告诉她点儿事。”
“你是走着回来的吗?”
“走着回来的。”
“咱家的草快割完了吗!”
“大概明天就完啦。”
“等等,你往哪儿跑呀?草是不是被雨淋得很湿呀?”老太婆跟在奔下台阶的达丽亚后面,喋喋不休地问。
“不,不很湿。好,我走啦,不然就没有工夫啦……”
“你从菜园子里回来进家一下,给老头子带件衬衣去,听见了吗?”
达丽亚做了一个好像没听清的姿势,急急忙忙往牲口圈走去。她在码头边停下来,眯缝起眼睛,环视了一下吐着淡淡的湿雾的碧绿的顿河水面,便缓缓地向菜园子走去。
顿河上清风徐徐,沙鸥闪动着翅膀,波浪懒洋洋地往陡斜的岸上拍着。笼罩在透明的紫色蜃气里的白垩的山峰在阳光下闪着暗淡的光芒,顿河对岸被雨水洗过的树林,像早春时节一样,清翠欲滴。
达丽亚从走累了的脚上脱下靴子,洗了洗脚,在岸边晒得滚烫的砂石上坐了半天,把手巴掌捂在眼睛上挡着阳光,听着沙鸥伤感的叫声和波浪节奏均稳的拍打声。
寂静和扣人心弦的沙鸥的鸣声使她伤心泪下,那突然降临在她头上的灾难变得更加沉重、痛苦……
娜塔莉亚艰难地直起腰肥锄头靠在篱笆上,一看到达丽亚,就迎上前来。
“你是来叫我吗?达莎?”
“我是来找你说说我的伤心事的……”
她俩并肩坐了下来。娜塔莉亚摘下头巾,理了理头发,期待地瞅了达丽亚一眼。
这几天达丽亚脸上的变化使她大吃一惊:两颊陷了下去,变成黑青色,额头横着一道深深的斜纹,眼睛里闪着炽热、惊慌的光芒。
“你这是怎么啦?脸都发青啦,”娜塔莉亚关心地问。
“当然要发青……”达丽亚竭力作出笑容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你还要锄很久吗?”
“晚半天就可以锄完啦。你到底是怎么啦?”
达丽亚像抽筋似的咽了一口唾沫,低声急速地讲起来:“是这样……我生病啦……害的是脏病……就是这一次出门传染上的……一个该死的军官传染给我的!”
“放荡出漏子来了吧!……”娜塔莉亚惊讶伤心地拍着手说。
“放荡出漏子来啦……这是没有什么可说的,而且不能怨别人……这是我的毛病……这个该死的家伙,一阵甜言蜜语,就把我引上钩了!他白白的牙齿,却原来是只带病的蛆……如今我算完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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