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动你吗?“
“没有,瞧你说的!我一直躺在床上生病。”她直盯着葛利高里,甚至还微微一笑。沉默了一会儿,她问:“明天一早你就动身?”
“天一亮就动身。”
“多住一天不行吗?”娜塔莉亚没有把握地、怀着微弱的希望请求说。
但是葛利高里否定地摇了摇头,于是娜塔莉亚叹了一口气,说:“你现在……
得戴肩章了吧?“
“得戴啦。”
“好,那就脱下衬衣来,我趁天还亮给你缝上。”
葛利高里咳嗽了一声,脱下了军便服。衣服上的汗还没有干。背上和肩上被武装带磨得发亮的地方,还有些黑乎乎的湿印子。娜塔利亚从箱子里找出一副被太阳晒得褪色的保护色肩章问:“是这个吗?”
“是这个。你还收着哪?”
“我们把箱子埋起来啦,”娜塔莉亚一面往针眼里穿线,一面含糊不清地说,偷偷把落满尘土的军便服凑到脸上,贪婪吸了一口咸丝丝的亲人的汗气味儿……
“你这是干什么呀?”葛利高里不解地问。
“这上面有你身上的味儿……”娜塔莉亚眼睛闪耀着,低下头去,想要掩饰突然涌到脸颊上的红晕,开始迅速地缝起来。
葛利高里穿上军便服,皱起眉头,耸了耸肩膀。
“你戴着肩章神气多啦!”娜塔莉亚喜不自胜地望着丈夫,说。
但是他斜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左肩,叹了日气,说:“最好能一辈于不看到它们。你是什么也不懂呀!”
他们又在内室里的箱于上拉着手,无言地默默坐了很久,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后来,当天色黑了下来,厢房的紫色阴影洒满已经返凉的地面,他们走到厨房里去吃晚饭,黑夜降临。直到黎明前,天上繁星点点,樱桃园里的夜莺一直唱到东方发白的时候、葛利高里醒来,闭着眼睛躺了很久,倾听着夜莺婉转、甜蜜的歌唱,然后竭力不惊醒娜塔莉亚,轻轻地起床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
潘苔菜。普罗珂菲耶维奇喂着战马,大献殷勤地建议说:“出发以前我去给它洗个澡好吗!”
“不用啦,”在清晨的潮冷中瑟缩的葛利高里回答说。
“睡得很好吗!”老头子问。
“睡得好极啦!就是夜莺把我吵醒啦。倒霉透啦,它们整整吵了一夜!”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把马料袋子从马头上摘下来,笑着说:“小伙子,它们就知道唱啊,唱啊。有时候真羡慕这些神鸟……什么打仗呀,什么倾家荡产呀,它全不用管……”
普罗霍尔骑马来到大门口。他脸刮得光光的,像往常一样高高兴兴,爱说爱笑。
他把马缰绳拴在柱子上,走到葛利高里跟前来。帆布衬衣烫得平平整整,肩膀上戴着新灿灿的肩章。
“你也戴上肩章啦,葛利高里·潘苔莱维奇?”他朝葛利高里走过来的时候,大声说,“该死的东西,在箱子里闲得够久啦!如今咱们戴吧!戴到死也戴不坏的!
我对老婆说:“傻娘儿们,你别把它缝死。稍稍连上一点儿,风吹不掉就行啦!”不然,咱们的事儿可是两说着哪,啊?一旦被俘,人家立刻就会从肩章士认出来,虽然我不是军官,然而究竟也是个上士啊。他们会说:“该死的东西,你既然会往上爬——自然也知道怎么把脑袋伸进绞索里!”你看,我的肩章是怎么缝的了吗?
滑稽透啦!“
普罗霍尔的肩章的确没有缝死,只略微连着一点儿。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哈哈大笑起来。灰白的大胡子里闪烁着一个也没有掉的、白亮的牙齿。
“这真是个好样的战士!那就是说,一看苗头不对,——立刻就把肩章扔掉,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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