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通点了点头,悄然退出辅国大将军府,消失在暮色之中。
客厅里只剩下茹嫣和茹琳两姐妹后,茹嫣目光坚毅地说:“阿琳,你去一趟南郊,告诉董闰,让将士们赶紧吃饭,随时做好准备,一旦皇宫起火,立即率领全军从凤阳门杀进城来。”
茹琳焦急地道:“真姐,现在去南郊调兵还来得及吗?猴哥只带了十名护卫,不如让我去皇宫里支援他,就算石遵真的起了歹心,我也有把握杀出一条血路来。”
茹嫣语带杀气地说:“这一次我会跟敏哥并肩战斗,石遵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茹琳提醒道:“可是真姐,自从太宁四年在石梁坞遇到国师后,猴哥就坚决反对我们使用神通了。”
佛图澄曾经说过“滥用神通,必将遭致杀身之祸、枉死之灾或是凶死之难”,所以遇事石敏总是亲力亲为,二十多年几乎没有让茹嫣、茹琳操过什么心,就是不想让她俩留下任何隐患。
真情可贵,最暖人心,茹嫣毫不犹豫地说:“只要敏哥没事,我不在乎将来会有什么样的果报。”
说完,客厅里已经不见了茹嫣的踪影。
琨华殿虽然不及被天火烧毁的太武殿那般巍峨华丽,却也金装银饰,富丽堂皇。夜幕降临,数十支大铁灯同时点燃,将整个琨华殿照得通亮。
以戴恩为首的十名“狂澜”将士被龙腾禁卫拦在了殿外,等太监们一唱一宣之后,石敏这才只身疾步走到殿前,双手抱拳向端坐于御坐上的石遵行礼道:“微臣石敏,参见陛下!”
石遵把弄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玉如意,故作随和地说:“武兴公不必多礼。”
殿中除了皇帝石遵,还有中书令孟准和左卫将军王鸾。可让石敏感到意外的是,两人不仅没有礼节性地向自己这个辅国大将军致意,反而直接把敌意挂在了脸上,王鸾更是冷笑道:“石大人,好大的架子呀!”
石敏察觉反常,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我身穿盔甲,不方便跪拜,只能按照军礼参见,还望王大人能够理解。”
孟准阴阳怪气地道:“石大人,你是没时间卸下盔甲,还是舍不得‘卸下盔甲’呢?”
石敏坦率地说:“褚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可慕容恪统率着二十万燕军,天天在凡城修戎讲武,你们不妨放眼大赵,看看谁能是他的敌手?”
孟准故意不满地道:“石大人这是在自比周亚夫了,请恕下官孤陋寡闻,周亚夫的手下也有叛逃的吗?”
石敏一头雾水地问:“孟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准:“石大人真是健忘呀,难道连好兄弟康安裕、张伯时、李焕章、姚公麟、郭申、直健都不记得了吗?”
闻言,石敏愈发警惕起来,不过仍然镇定地说:“梅山六将‘叛逃’的事,我当时就向统领夔将军汇报过了,夔将军难道没有向先帝汇报?”
石遵点了点头,却语带遗憾地道:“这事呢,朕当年倒也曾听夔将军说过,但武兴公你的解释,似乎是梅山六将想要叶落归根吧?”
琨华殿里气氛越来越紧张,石敏试探着说:“陛下,梅山六将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掀得起什么风浪?”石遵叹道:“强将手下没有弱兵啊!”
王鸾闻言,阴沉着脸说:“梅山六将参与了晋将褚裒的北伐行动,在代陂之战中杀死我大赵上百将士,不知道这在石大人的眼里算不算得上‘风浪’呢?”
石敏吃惊地道:“确定是梅山六将?”
孟准:“李农大都督以前跟石大人可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
石敏不由担心地问:“后来怎么样了?”
孟准不悦地说:“六名叛将而已,值得石大人这么上心吗?”
“孟准,回答我的问题。”石敏的目光中隐现怒火。
石遵心中暗喜,石敏越是失态,自己动手的理由就越是充分。
孟准承受不住威压,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地说:“晋、晋军片甲不回,但、但却没有找到梅山六将的尸体。”
在混战之中失踪,通常凶多吉少,石敏顿觉悲痛难抑,懊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强行把他们留下来,以致同甘共苦十多年的兄弟们就这么没了。不知不觉间,石敏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全然没有发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已经变得无比的阴险。
就在石敏意识越来越混沌的时候,茹嫣柔和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耳中:“敏哥,你是最坚强的,快些冷静下来。”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紧接着,《静心咒》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在石敏心中响起。
梵音安心宁神,石敏缓缓清醒过来,正好听见王鸾咄咄逼人地道:“梅山六将这次给大赵造成了巨大的损失,石大人一贯赏罚分明,想必会给三军将士一个满意的交代吧?”
石敏:“请问王大人,你是想要督中外诸军事,还是辅国大将军呢?”
王鸾有恃无恐地道:“南朝庾亮、褚裒治军无方,都曾主动上疏请求贬职处分。”
石敏闻言,愤慨地说:“我领军作战二十多年,好几次使大赵转危为安,如果仅仅因为出了六名‘叛将’,就要承担治军无方的罪名,那么请问王大人,陛下践祚不到一年,就出了二十多万‘叛民’,你这是在指责陛下治国无方吗?敢问王大人,你想让陛下如何给天下万民一个满意的交代?”
见石遵瞬间变了脸色,王鸾果断拔剑直指石敏,气焰嚣张地道:“大胆泼猴,你眼里还有陛下吗?”
石遵紧张地拿着玉如意,注视着殿中的形势。
石敏没有屈服,猱身上前,左手疾出,反向死死叼住王鸾右手手腕,王鸾吃痛张手,长剑当即落入到石敏的手中,石敏随手一挥便削掉了王鸾的左耳,顺势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然后,石敏一脸轻蔑地说:“王大人,究竟是谁的眼里没有陛下呢?你身为禁军统帅,就应该清楚,在殿上动武,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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