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富贵很想发火,却只能憋着。
若想彻底摆脱净身的痛苦,像个正常人一般活着,他只能依靠方众妙。
他甩了甩拂尘,哼哼两声,咬着牙说道:“方夫人,咱俩去后院说话?”
方众妙伸出手:“请。”
二人相携离去,史正卿和曹氏等人不便探听主家的秘密,只能留在前院。
黛石端着一壶茶和一盘糕点走进茶室。
龙图弓着腰走到方众妙身后站定。
听见书房隔壁有动静,余双霜也走出来,推开门,探头往茶室里看。
刘富贵指着这些个闲杂人等问道:“方夫人,不是说好了密聊吗?”
方众妙无所谓地摆手:“无妨,有什么事你只管说。他们与我是一体的。”
余双霜关上门,坐到刘富贵身边,大眼睛好奇地上下观察对方。
刘富贵正想骂一句“比崽子看什么看”,就听方众妙介绍道,“她是九千岁的干女儿。”
刘富贵立刻绽开笑容:“哈哈哈,原来是齐府的小千金。来来来,这一袋金瓜子送给小千金耍着玩儿。”
他忍着肉疼解下腰间的荷包。
余双霜伸手接过,笑呵呵地道谢。她现在的专职是收礼,兼职才是查账。
方众妙给刘富贵倒了一杯茶,问道:“公公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
刘富贵既然准备卖这个好,也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他用一只手遮住嘴巴,压低声音说道:“方夫人,皇上要的可不止那四千万两银子。他要的是你全部的家产。现银、店铺、家宅、庄园、田产,统统都搜刮干净,一丁点儿也不给你留。”
他故意停下话头,斜着眼睛去看方众妙的反应。
一般妇人听见这话还不吓得瑟瑟发抖,然后拉着他的衣袖又是追问又是哭求。情急之下还会掏出许多银票行贿赂之事。
可刘富贵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上述种种反应。
方众妙用薄瓷杯盖轻轻撇着浮茶,动作十分随性。她的唇角甚至还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倒是她的三个仆从明显绷紧了面庞,显露出几分担忧。
过了好一会儿,方众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事不新鲜,我早猜到了。”
她抬眸,眸光分明很清浅,却极具穿透性。
刘富贵感觉自己连皮带骨都被这目光拆解了一遍,浑身不自在。
方众妙放下杯盖,轻轻吹着滚烫的茶水,不疾不徐地说道:“之前回春堂想用三瓶复生丸强索我三家药店,之后你又跑来我府上,用一折的价强买我的绸缎铺子。这些事,都是在皇帝的默许之下吧?”
刘富贵呵呵笑了两声。
聪明人窥一斑而知全豹,见一叶而知深秋。旁的话,他就不用多说了。
方众妙继续说道:“若我料想得不错,这几日陆陆续续会有皇室宗亲、外戚勋贵去我的店铺询问售价。他们既开了口,旁人自然就不敢跟他们抢。”
刘富贵依旧是呵呵地笑。
方众妙也轻笑了一声,言道:“你们一人只出一百两银子,我也得把铺子卖给你们。因为不会有别的买家敢掺和进来。到最后,价值数千万两的店铺,我最多只能卖个几万两。而皇帝那边催得急,我能怎么办?”
方众妙放下茶杯,说道:“我只能把压箱底的嫁妆银子、家宅、庄园、田产统统卖掉。这笔银子我既然放出话,要捐赠给朝廷,我就不能失言。全天下的人都看着我。皇帝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不把我整治得倾家荡产,他不会罢休。”
刘富贵倾身上前,耳语道,“先帝厚此薄彼,这就是祸根。皇上恨你入骨,你还是小心着点吧。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洒家就走了。”
刘富贵甩甩拂尘,露出舒畅的笑容。
他敢把消息透露出去就不怕皇上的计划出纰漏。凭方众妙孤身一人,她岂能与整个临安城的皇亲国戚作对?
走到门口,刘富贵回过头,讥讽道,“好在方夫人还有一门手艺,今后若是活不下去,可以帮洒家制药。洒家还能赏你一口饭吃,哈哈哈。”
门缓缓合拢,刘富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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