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很多,没人能够将往后一切都算的清楚。
宁北也不能,他躺在了地上,双目缓缓地闭合着,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只剩下最后求生的本能还在倔强的坚持着。
龟裂的皮肤当中金色佛光越来越薄弱,鲜血早已经从裂缝中流淌而出,洒满了地面。
要死了。
这次是真的,宁北脑海当中闪过了一幅幅画面,昨天应当给师兄写一封信的,这是他心中最后的念头,然后便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身体皮肤开始急速地干瘪,无数血肉全都消失不见,偌大的锦绣阁里就只剩下了包着白骨的松散皮肤。
这就像是一滩烂泥。
十二尊石像依旧是那样的冰冷,他们本就是石像,除了冰冷之外又能做些什么呢?
时间像是溪流,涓涓而过,在这漫长没有尽头的黑暗当中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衣衫边角忽然动了动。
门窗紧闭,锦绣阁内当然不会有风吹进来,但他的衣角的确动了起来,这不是错觉,渐渐地他那只剩下皮肤和骨头的躯体从地面之上缓缓地漂浮了起来,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托着。
黑暗中,起了一阵无形的风。
流淌到地面的鲜血诡异的开始聚集起来,然后尽数回到了宁北的身体当中,血肉开始重生,筋骨百脉被重新塑造,干瘪的躯体迅速的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就连龟裂的皮肤也恢复如初。
无形的气息将他团团的包裹起来,远远看去就像是巨大的茧蛹。
体内陆海棠的道果力量引导着无数道树碎片彻底融入到了血肉当中,他的身体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改变着。
不知过了多久,宁北的身上忽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声响,紧接着那巨大透明的茧蛹也随之裂开一分为二,一股从未有过的气息自他的身体之上缓缓散发。
虚托着的力量一点一点消散,宁北轻轻地落到了地面,在双脚碰触大地的同时恢复了意识。
锦绣阁内无形的风也随之消失不见,刚刚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恢复清醒,他甚至还不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刚刚在自己垂死之际,应当是如先前所预料的那样,神朝的国运终究还是救下了他。
并且在融合道树碎片的过程中不停修复着他的身体。
宁北的目光明亮,他知道,这场非生即死的豪赌,自己赢了。
身处黑暗当中,他对这那十二尊石像行了一礼,忽然笑了起来。
这是这些年来笑的最畅快的一次,笑的最认真的一次。
自小得知道树枯萎,无法修行,到现在身体的孱弱已经是越来越承受不住强大的神魂,即便是国师和院长这样的圣人都没有办法解决。
但却被他自己解决了。
除了他,没人能够想得到也没有人敢去想轰碎道树这样的事情,不会有人想着在先贤走过的道路上开辟出另外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修行路。
哪怕是圣人也想不到这一点。
宁北在生死之间想要赌一把,因为从无先例,所以不知是否能够成功,他只是想试试,哪怕代价就是死亡。
闭目内视,体内原本生长着道树的地方早已经是空空如也,他试探着去感受天地灵气,尝试着将灵气透过身体直接吸纳到气海当中。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成功了!
他切碎了道树,创下了从未有人走过的修行之路,以自身为桥梁容纳灵气,他做到了。
弯腰将那本春宫图捡了起来,他感慨于陆海棠的不靠谱,却也感谢对方的别出心裁。
稳定心神这种事情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陆海棠的这本书实际上给他的是一个宽慰,是一条退路,当自认为已经走到绝境随时可能会死的情况下,还有一点希望存在。
陆海棠给他的就是这一点希望。
再度环视锦绣阁,十二尊石像头顶的微弱光亮发着黯淡的光。
还是和之前一样,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曾出现。
宁北再度对着这片黑暗深深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无论锦绣阁里藏着怎样的秘密他都没有了继续追寻下去的必要。
伸手轻轻地推开门,触感依旧是那上等的玉石,温润含蓄。
木门被缓缓推开,金色阳光穿过朱檐洒在红柱上,折射到了宁北的脸上。
他的嘴角含笑,眼中有细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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