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重案组审讯室中的自首者是个男人,50来岁,这人身材偏瘦,脑袋有点秃,留着一绺山羊胡子。他眼睛小而细长,时不时地左右打量,看上去贼溜溜的。他上身穿一件暗黄色的绸料对襟中式长衫,下面则是一条黑色的布裤,整个人打扮得有点……怪怪的。
“你叫什么名字?”沈严问。
“在下名唤骆海。”
几人一听一皱眉:这人说话的口气怎么这么怪啊……
骆海的话显然还没说完,他笑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有时候圈中朋友会称呼在下为沧海真人。”
沧海真人?
沈严也皱起了眉头:“什么圈子?”
“我们的道友圈。”
程海洋悄悄捅了捅秦凯:“哎,这人不是那种算命骗钱的吧?”
程海洋刚说完这句话,就听那边骆海回答道:“在下平日会帮人看看风水,也会算算命数。”
程海洋望天翻白眼——果然!
那边,沈严继续问:“你说王大庆是你杀的,你是怎么杀他的?”
听到这话,骆海重重叹了一口气:“唉,此事说来话长。我虽未杀伯仁,但伯仁确是因我而死……”
程海洋终于受不了这人不古不白的说话方式了,他一瞪眼:“说人话!”
那骆海被程海洋这么吼了一嗓子,竟也没有什么不满,他仍是以刚才的表情,清清楚楚地说:“实不相瞒,王大庆是被我的诅咒杀死的……”
“诅咒?!”几人一听全都愣了,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说是用诅咒杀人的。
“喂,骆海,你要搞清楚,现在我们说的可是杀人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秦凯大声警告道。
“就是因为人命关天,所以老夫才会心有愧疚……”骆海一副痛心的样子,只是这次将称呼变成了“老夫”。
沈严看着他那略显夸张的表情和动作,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用诅咒杀人的?”
“此事全怪老夫一时意气。前几日,老夫在街边饮酒之时偶遇一年轻人,他跟老夫说起其悲惨经历,他本与老母两人相依为命,结果去年他们所住之地突然宣布动迁,他和母亲不愿离开,结果一个王姓之人就用些卑鄙手段强迫他们搬走。他老母亲一怒之下与人发生争执,最后竟因此丧命。他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为老母亲讨回公道。如今他死了母亲,又没了房子,可谓孤苦凄凉。老夫平素就好打抱不平,当日又多饮了两杯,结果一时怒气上头,便教给他一种诅咒之法,让他可以惩罚那个坏人。结果昨日,老夫占卜的龟壳突然无辜碎裂,老夫感觉不好,掐指一算,才发现是那个诅咒应验了。果真,晚上就看到了新闻。”
“你教给他的是什么诅咒?”
“是水咒秘法。”
“具体怎么做的?”
“首先,取得那人毛发三根,将其封于白蜡之中,再将白蜡塑成人形,在极阴之夜对着蜡像落咒,最后将蜡像扔于水中。则此人必将身受水刑,溺水而死。”
听到最后一句,程海洋终于忍不住插口:“我说骆真人,你要编也编得像一点!那尸体是在工地被发现的,不是海里面。拜托你看看新闻再来捣乱!”
听到这话,骆海抬头看向程海洋:“年轻人,老夫修道人士,绝不打诳语。”说完,他又继续看向沈严,“其实老夫第二日酒醒后就相当之后悔,因为这诅咒毕竟是邪恶之法,可是老夫再去寻那年轻人的时候却怎么也寻不到他。老夫又想,或许他并不会真的去做,又或者他不见得会记清那些咒语。可是谁想到那人竟真的施咒杀人……此事全因老夫所起,老夫愿受惩罚……”
骆海这么一番不文不白且玄之又玄的自首,弄得重案组几个人简直是哭笑不得。其实众人当警察好些年,真是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人都见过了,什么做梦梦见命案发生的,开天眼看见杀人凶手的,用秦凯的话说,就是“各种精神病全部见齐”,今天这骆海看着一切都与正常人全无二致,谁知道说话竟这么不靠谱。
沈严显然也不相信骆海所说,于是他站起身对骆海说:“行了,我们已经记录下来了。你先回家吧,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再联系你。”
谁知道,这个骆海反而不依,非要警方将他扣押不可。众人无奈,只好装模作样地记下他的家庭地址和联系电话,然后终于将人打发出门。
“妈的,又碰到个精神病,白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程海洋一屁股坐回凳子里。
“行了,你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你去问问110接线的那帮人,他们遇到的精神病比我们多去了。”秦凯说,“这叫‘精神病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什么精神病啊?你们又碰到精神病了?”程晋松的声音从门边响起。只见他和蒋睿恒两人走进办公室。
沈严走过去,笑笑说:“没什么,就是刚才来了个投案自首的,说王大庆是他杀的,结果说的东西根本驴唇不对马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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