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他炯炯目光耀若明烛,云大哥与他,是两个极端,一个是黑暗中的月,明洁温柔,一个是白昼里的日,灼热强烈,她微笑道:“我们重新开始。”
明厚载吐了一口气,轻骂道:“你这个坏丫头啊!”
褒若忍不住一声低笑,向后倚靠在他的身上:“对不起,今后的日子会请你多包涵,也许我有时会想起他,会难过,也许有时候会忍不住伤心,可是你放心,这只是暂时的,随着时间的过去,我一定会一心一意地只有你,如果你的心里只有我,我的心里便只有你。”
年少轻狂终须成熟,挥霍了的青春该收也需收,也许目前是无法一下子把云大哥忘怀,可是就像他说的,心中有了一根柱子,就不怕房子倒榻,她要有一个目标,有一个支撑才能让她找到人生的路。
明厚载从后搂着她,把她的头向后靠在自己肩上,脸轻轻磨着她的脸:“好,都依你,我们总算又开始了,这一天,我等了好久。褒儿,不要再走了,我绝不会再让你走出我的世界!”
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子,却独独放不下她,若论美女,他要多少有多少,论性格,她任性淘气,更是比那些大家闺秀差之远矣,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她!
她似傲梅,青青叶茂时一如凡口树植,可是几度风霜,却依旧不能让她趴下,她越发地有了一种独特气息,叶落尽了,寒梅迎着霜雪独自开,历尽伤心,仍然不屈不贱,在她的心中,她自己仍是可贵的。人一但自爱,他人也必爱之,一但自贱,他人也贱之,就是因了她的自爱,让他明白了她的可贵!
她虽为他妻,却仍有自我,几经暗示得不到他的悔改,他便毅然离去,不似明夫人,伤心一生。
她又毅然与云渡相知,倾尽身心相爱,却为了云渡的安全,放手任他走。
如今,她又是坦然放开心胸与他寻最后的默契,全不以自己已与云渡之事而轻贱自身。
她全不似这个世界的人,那样自信,那样自重,她如天外来客一般,在这个世界寻找着她的路,她又是那样年轻,像一只全身是劲的牛犊四周冲撞,哪怕被撞得全身是伤;她又那样实心眼,明知坦白了一切也许要失去他,这个始终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却仍旧把伤口撕给他看,只是怕他蒙在鼓里。
这样的人,怎么不值得珍惜?明厚载望着她青丝如绸的发,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百感交集,绕了一圈,终于又回他的身边,并且他知道她从此会在他的怀里安下心来,她像一只飞累的鸟,从南到北,从北到南,飞得疲累,伤得深切,如果遇到了水草丰美的土地,从此便会安下心来,再也不走!
一切从此绝,一切从此始,人生本如圆,绝处又从头。
这个秋天显得很美,院中的枫叶红得如火一般,燃烧一树的热烈,褒若从树下走过,几个园仆正在扫落叶,从前她觉得有些凄凉的秋景,不知怎么的,如今竟觉得生机勃勃,对慧娘笑道:“姨妈,不知京城外的枫林怎么样了,我们院里的枫叶都这么红,想必那儿也该是一片火海一般了,今天无事,我们去作一次枫林游如何?”
慧娘应道:“也好,我们带点吃食,就在枫林下野食,省得天天应酬,这阵子府里人来人往的,我也累了。”
原来前阵子众夫人三不五时地上门拜访,因为慧娘家没有男人,可以自在游玩说话,所以大家都喜欢来,慧娘初时也因寂寞乐于招待,但也吃不住天天来人,便有几分倦意了,又见今日秋高气爽,确实是适合出门的日子,便欣然应了,打发人去丞相府部丞相一家去不去,回来的人说,今日丞相府里有事便不去了,于是慧娘道:“就我们两人去,未免无聊,来人,再打发人去明府问一声,看看老太君去不去。”褒若这次也没有显示反对。
不多时,明厚载陪着明老太君来了,明厚载对慧娘道:“姨妈既是要去看枫林,我知道一个地方,看枫林景致是最好的,那便是火云山,这阵子正是看枫林的好时机,这阵子许多朝中官员都去,火云山正热闹呢。”
“说得是,我也听人提起火云山,只是不知那里具体如何,既然你来了,今日就你带路吧。老太君,天天在府里,今日难得出来,我们倒是好好逛逛!”慧娘挽着老太君的手,笑道:“今儿老太君勒得好遮眉,手工这么好,且这配色!啧,真是绝了,想是宫里头做的?我猜一定是,外面做不出这么好的东西,贵府上的娘娘真是孝心。”
老太君今日头上戴了个青莲色的勒眉,边沿绣满团寿字,栗色枝蔓秋香色叶,杏红花,桃红花心,镶着绿松石,正中是一颗金色大珍珠,庄重而不老气,显得极是雍容典雅,慧娘素知老太君对颜色的搭配与选料一事上极是讲究,自己身上的穿戴都是自己的主意,故意这么一问,果然便引得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夫人说笑了,这是家里针线上的人做的,哪里是宫里的?”
“这么好的针脚也就算了,难道这样新奇的花样,这样的讲究的花色,也是针线上的人想也来的?我不信,一定是老太君哄我呢!瞧这样子,一般宫中针线也想不到这样的搭配,必是贵妃娘娘亲自拟的花色!”慧娘道,一边招呼贴身丫头把一应食物桌布等东西交给外面的小厮,小厮们把东西一一装上车,一面管家又已经把车子打发了出来,热热闹闹地忙乱着。
“不必备两辆车了,只要备一辆郡主的车就好,夫人与我同车吧,夫人别笑,好久没有人聊天了。”老太君对慧娘如今已经全不用当初的眼光看了,笑道:“夫人好眼力,这不是一般下人做的,是我身边贴身的丫头照我的吩咐一点点做出来的,一般针线做的我哪里看得上,针脚粗不说,就是配色上,要不过于流俗,要不过于老气,老是些什么蝙蝠啊,团寿啊,要不就是如意吉祥啊,看得人闷死了,所以我说,不要那些个东西,我的东西就按我说的办!这不,身边的丫头天天听着我提醒,好容易赶出这个来。”
“老太君请上车,小心!褒若,你上你的车,我和老太君同车。”慧娘吩咐完,在丫头们的搀扶下也进了车厢,见车内的摆设也不同一般,四壁绣满如意七事的红色锦缎,下面应该是包着一层棉,触手厚软温暖,车内有一根宽板,架起来便是扶手,拦在胸前,以防有时车路颠簸时坐不稳,坐累还可以趴着休息一下,宽板还有一个小小的提板,掀起提板,便发现扶手上还有一面镜子,供人整妆之用,不由道:“府上人想得也细致。老太君心思细巧,手下也这样能干,真是好神气!”
这里车上说得投契,后面的车上,褒若望着帘外明厚载的身影出神,这阵子,明厚载一如既往地爱护她,几乎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从前不觉得,如今真正静下心来,便发觉,原来明厚载对她是那样用情至深,从前被旧恨迷了眼,后来又被云渡夺去了注意力,全没有发现明厚载的眼睛一直在她的身上打转,她只要一个皱眉,便能让他紧张起来,有一次对着筷子皱了皱眉,明厚载马上道:“怎么了?”
褒若道:“没有什么,只是天凉了,这筷子是乌木镶金头的,掂起来沉不说,还冰凉凉的,怪冰手的。”
明厚载当即便命人换了一双用温水浸烫过的细红木筷,从此褒若吃饭再也没有见到冰凉沉手的大筷子,取而代之的总精巧可爱的红木筷或是温润的玉筷。
褒若掀起帘子,看着外面骑马带队的明厚载,明厚载马上跑过来道:“怎么,闷了?出来一起骑马吧?今日阳光正好,不冷不热。”
褒若看着明媚的太阳和万里无云一碧如洗的天空,笑道:“说得是,这样的天气闷在车里,可不傻了!”
明厚载打马到褒若车前来,也不用车夫停车,褒若一掀车帘,明厚载的马与褒若的车平行而走,从马上侧过身来,大手一拉,褒若从车里飞了出来,明晨载手施巧劲,褒若便稳稳地落在明厚载前面,明厚载笑道:“再往前走,便快到城门了,那里今日怕会挤些,今日赏枫叶的大户小户多得很,你要抓紧我可别掉下马,你这么小个,掉下马,我就跟海里捞针似的,摸不着了!”
“急什么,到时你往人群一看,呀,那个妞真美!再仔细一看,可不就是我了!”褒若大言不惭,明厚载仰天大笑,是笑她的可爱,更是为她放开心胸而喜笑,手揉揉她的头发,褒若抗议道:“别动我的头发,好容易梳好的呢,坐得我腰酸背疼,姨妈说我要是弄乱了,回头给我梳个更复杂的!”
“褒儿,你要是嫁给我,我天天为你梳发,保证又快又好看。”明厚载眨眨眼睛诱惑,褒若头也不回:“您哪,等着吧,得了猫儿想鼠儿,贪心太过,小心报应!”不意外地听见明厚载故作悲哀的俯胸叹气声,伏着马背格格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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