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舆缓缓行过街道,五马在前匀速走着,帷裳摇动,车舆四角的铃鐺沿路作响,隐没在人声鼎沸之中。
「是圣女车驾!」
尘土飞扬,路旁的摊贩早已把货品都遮盖住,却掩不了得知圣女来凡的好奇与兴奋,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有人拜服下跪,感念圣女,也有人翘首以盼,希望风将车帘吹起,一赌圣女真顏。
一个年轻女孩挤在夹道欢迎的列队中,极力伸手去触摸车舆,正巧路上颠簸,车舆向她这一侧倾了倾,车帘被轻轻带到她手中。
锦缎丝滑,触手便溜走,却让少女充满希冀的眼神对上端坐于一帘之隔的圣女。
她眼里有明显的惊异。
没有人不信仰圣女,仅仅是这样短暂的眼神交会,就让年轻女孩又惊又喜,墨池似的眼珠子似被点亮一般,神采焕发。
圣女原来也是个年轻女孩,只是比起自己的衣衫老旧,圣女的要华丽得多,衣料就像用天边的云彩织就,而她的则被尘泥涂抹。
要是她能被圣女记住该有多好?女孩不禁这么想。
—
车驾走远,渐渐离了尘嚣之后,只剩下铃鐺还随着晃荡,一声一声,像是招魂,将车舆内圣女的意识给叫回。
一个女孩意外掀起了帷裳,只有一瞬,但圣女看清了女孩纤尘未染的双眸与纤瘦的身形,像是曾经的她,也对圣女这个身分充满好奇。
圣女的生活远比百姓想像得要无趣,甚至可以说是折磨,她是从王公贵族中被选中的圣女,一言一行皆被操纵,像是提线木偶,民间的小玩意,她也是为人摆弄的小玩意,却给了个好听名字叫圣女。
车舆到了京郊的圣殿,驾车的车伕低垂着眉眼将人扶下马车,红蓝交织的纱裙,华丽金鍊妆点,半年一次的圣祭,作为圣女的她自是盛装而来。
高耸的圣殿背着太阳,巨大的影子打在地上,她立于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前,整个人被怪兽般的影子给吞吃掉,如天狗食月,连同身上名贵的金子,都没能反射出光芒。
「圣女,请吧。」圣殿门口的支柱后,快步走出一个佝僂的僕从来迎接她,也不知是不是被这份长期居于人下的身分给压弯了身子。
方才百姓的夹道欢迎仿佛还在耳边,此刻的京郊却静得一片死寂,她迈出了步伐往殿内走去,背影消失在圣殿的入口。
—
圣女到来所引起的喧然不过一刻,街道便恢復如常,为了一瞧圣女的人有许多,方才有幸掀开车帘的女孩在回家路上,都能听见与她同龄的女孩们在讨论着,说其车驾如何华丽,若能当上圣女又该如何气派等等,眼里都是憧憬的光。
年轻女孩愣了一下,她想,或许刚刚自己也是那样的神情,圣女早已看多了这样艷羡的目光,哪还能记得自己这样一个普通又落魄的女子呢?
今日为了一睹圣女风采,她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但事情做不完,
她只能顶着中午的日晒去溪边洗衣。
淙淙流水声滑过耳边,女孩的心思渐远,脑海里不断重演圣女面帘遮掩,却依旧清冷出尘的姣好容顏,微微瞪大的眼,却依旧明媚。
圣女是不是被她惊到了呢?
「喂!」
女孩正出神想着事,手下无意识地搓揉衣物,突然被后方的人声吓住,久蹲的双脚麻木,反应不及便往后跌坐在地。
「哈哈哈哈!」
嬉闹的讥笑响起,女孩这才察觉来者是熟悉的几个街坊邻居,回过头去看,果见几个如地痞流氓的人在她身后。
麻木像是领着冷意而来的虫,从双脚往上攀爬,背脊遍佈未可知的麻痒,她整个人都开始微微地颤抖,却强压住身躯的震颤,回过头仿若没事人一般,继续洗着衣服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害怕了?」为首的人笑了起来,露出污黄不整的牙,其他几个年纪较小的男孩们也跟着大笑。
毒辣的太阳下,笑声震得耳膜欲穿,强烈的晕眩衝击感官,女孩的双手还因为洗涤衣物浸在溪水里,脑袋一片麻乱,连指尖冰冷的溪水都近乎感觉不到。
「既然害怕,上次还敢拿石头砸我?」女孩的默然让为首的那人越加不掩嚣张神色,口气满是不屑。
「吃硬不吃软!」
「这次看你逃到哪去!」
其馀几个男孩大声嚷嚷,跟着叫嚣,但见女孩就是没有反应,一个瘦得像竹竿的男孩收到为首者眼神示意,出手推了女孩,一边骂道:「早被人破了身子!装什么贞节圣女!」
手掌碰上肩膀的瞬间,却被洗衣篮子击中脸部,竹竿男孩应声倒地,女孩一手撑在石子地上,一手慌忙抓起衣物朝几个男孩身上丢去,算准了时机想逃走。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下意识抬手遮挡攻击,但衣物的触感一碰到手臂,他们便知眼前的女孩并没有什么防身的工具,口里骂着粗鄙言词,一人扶起狼狈在地的竹竿男,其他几人不过几下就将女孩抓住。
「啪!」一个巴掌被赏在脸上,嗡嗡声取代了笑声,隔绝了外在的世界,只剩下脸上那宛如罪犯被纹面的刺痛感不断放大至全身,她突然想起了圣女。
初见圣女这一天,阳光酷热,刺得仰面的她眼里都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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