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乘谷汹涌杀来的朝仓援军。在西近江豪族朽木信浓守元纲的协助下,织田大军沿琵琶湖西岸,经朽木谷城折往西南,终于在三十日顺利回归京都——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金崎退兵”。
五月十九日,织田信长仅率从者十人离开京都,翻山越岭回归本城岐阜,途中遭遇刺客,几乎丧命。此时近江的局势一片混乱,朝仓、浅井联军分道南下,流亡伊贺的六角义贤、义治父子也煽动江南诸郡爆发国人一揆。京都东面急报频传,而西面的三好氏也大有混水摸鱼,卷土重来之势。
当年六月,织田信长整备浓尾势三国大军,动员了一万五千人马,并要求德川家康亲统五千三河兵赶来会合,浩浩荡荡重新杀入南部近江,以救援本方困守的几座孤城。叛乱陆续被平定,六月二十一日,信长到达浅井氏本城小谷南方不远的虎御前山,他命令士兵放火焚烧附近村庄田地,意图诱出浅井军主力与自己决战。浅井长政固守不出,同时派快马前往一乘谷,要求朝仓氏出兵增援。
织田信长不敢遽攻坚城小谷,于是转道南下,攻击要隘横山城。横山位于小谷与浅井氏重镇佐和山城之间,只要攻克横山,就如同往敌人的心脏部位插入一柄尖刀,浅井势即便不因此元气大伤,也无法再轻易南下骚扰京都附近地区了。六月二十三日,织田军团团包围了横山城,次日,越前八千援军终于赶到了小谷城北方,著名的姊川合战就此拉开序幕。
秭川发源于伊吹山地,迤逦向西,流过横山城的北面,最后注入琵琶湖。六月二十七日晨,浅井、朝仓联军伪作撤退之势,随即半途杀回,于次日凌晨突然向驻扎在龙之鼻地方的织田本阵展开猛烈进攻。织田、德川对浅井、朝仓,双方在秭川岸边爆发激战。织、德联军一开始处于劣势,但织田信长陆续将包围横山城的部队拉到前线,投入战斗,终于扭转了战局。
当时朝仓八千大军所面对的德川势,投入战斗的仅有三千人而已,但三河兵素以能耐苦战闻名,在大将酒井忠次的指挥下,连续数个小时阻遏敌军,使其不能前进。上午十时以后,浅井、织田两军也开始正面交锋,浅井方大将远藤直经一马当先,率八百骑直插信长本阵,猛将、佐和山城主矶野丹后守员昌随即跟进,织田军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
然而织田信长在危急关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让刚刚赶到战场的丹羽长秀等部不必前来加固本阵的防守,反而转向阵列最西面,攻击朝仓军侧翼,援护德川家康。于是得到生力增援的德川军开始反击,大将榊原康政突破朝仓军侧翼,杀死朝仓氏猛将真柄直隆父子,终于将敌军赶回姊川北岸。
朝仓军溃败后,浅井方不敢再孤军深入,也被迫缓缓后撤,在浅井长政几近完美的指挥下,很快就摆脱了追兵,安全撤到秭川以北。此战双方损失,一说浅井、朝仓方为五千人,织田、德川方为三千人,一说比例类似,但总数不超过三千。
虽然浅井、朝仓联军首先败退,但织田、德川联军也无隙可乘,无法追击以扩大战果,因此从战役层面来说,姊川合战可谓胜负难决。但从战略角度来考虑,朝仓、浅井联军主力战后向北退去,暂时不敢再来,织田信长遂得以调动全部兵力攻打横山城,并最终迫使其开城投降。
织田信长派羽柴秀吉守备横山城,然后南下攻击琵琶湖东岸的坚固要塞——佐和山城,守备此城的,正是在姊川合战中曾给织田军以沉重打击的猛将矶野员昌。信长知道要攻克此城,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于是命丹羽长秀在城东、市桥长利在城北、水野信元在城南、河尻秀隆在城西,构筑鹿砦,重重包围,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他自己则于七月四日进入京都,并于四日后离京回归岐阜城。
●烧讨比叡山
元龟元年(1570年)八月二十日,织田信长再度从美浓发兵,进攻摄津国的野田、福岛等城砦,这些城砦都是“三好三人众”与斋藤龙兴在得到本愿寺、浅井、朝仓等势力的暗中支持下修筑的。
在攻击这些城砦的同时,为了威慑本愿寺,使其放弃对三好党的增援,织田信长致信本愿寺法主显如(光佐),要他交纳贡钱,作为织田军的军费。其实信长并不在乎这一点点军费,他要的是显如立刻表态:“支持我,还是与我为敌。”然而显如上人早有与织田势一战的觉悟,他和朝仓氏本有姻亲关系,又以中国地区的毛利氏为后援,自以为石山坚城,根本就无人可以撼动,于是毫无转寰余地地拒绝了信长的要求。
九月十三日深夜,织田军首先动手,运用大铁砲(大口径火枪)轰击石山本愿寺,显如上人派根来、杂贺、汤穿等纪伊国擅长使用铁砲的家族,以三千支铁砲与织田军对射,一时间硝烟弥漫,震动天地——长达十一年的石山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为了救援三好党和本愿寺,浅井、朝仓联军于九月十六日大举南下,杀入坂本口,守备宇佐山城的织田方大将森可成战死。织田信长闻报大惊,匆忙放弃对野田、福岛两城的包围,并且脱离与本愿寺兵马的接触,以柴田胜家、和田惟政殿后,自己退回京都。二十四日,织田军从京都出发,迎战浅井、朝仓联军,联军在比叡山内的蜂峰、青山、局笠山等地布防,严阵以待。
比叡山延历寺是日本佛教天台宗的总本山,由最澄大师于九世纪初创建,历史悠久,它的军事力量虽然不可和本愿寺同日而语,宗教神圣地位却只有更高。知晓浅井、朝仓联军在比叡山布阵的织田信长开出条件,只要延历寺肯加入本方,就交还前此被近江大名侵夺的山门领(寺庙地产),同时威胁说,若不服从,“包括根本中堂在内的三王二十一社等所有庙宇,我都会一把火将其烧为灰烬”。然而延历寺轻视信长的行动力,断然拒绝了这一要求。
织田信长眼看威慑无效,自己此刻四面皆敌,一个搞不好就要全局糜烂,于是又把足利义昭这尊“泥菩萨”扛了出来,要他下令各方势力退兵和解。义昭虽然满心不愿,但自己身处信长的掌握中,暂时还不敢明着和对方硬碰。于是十一月二十八日,在足利义昭和公卿二条晴良的调解下,双方开始和平谈判,最终决定停战退兵,江北三分之二归属织田家,三分之一归属浅井家,延历寺仍保有旧领。
这一协议使浅井氏丧失了南方大片领地,随时可能被近在咫尺的织田军侵袭骚扰,损害是相当巨大的,但被织田军切断了后路、急于夺路回国的朝仓军基于本身利益考虑,迫使浅井长政退让妥协。此后浅井氏即陷入了疲于奔命的窘困境地,最终灭亡的预兆,其实在此刻就已经注定了。
次年也即元龟二年(1571年),二月间,佐和山城终于开城降伏。浅井长政匆忙出兵进攻横山城,却被羽柴秀吉击退。当年八月,在朽木元纲的协助下,织田军攻陷了江南一揆的重要据点志村城,保证了进出比叡山附近的通路。
此时比叡山延历寺已成瓮中之鳖,于是织田信长亲率大军来到山下,要完成他去年许下的诺言,把这座宗教圣山夷为平地。家臣佐久间信盛、武井夕庵等对此表示异议,遭到信长的痛骂。他下令封锁一切下山通路,然后纵起大火,开始了残酷的围歼战。根本中堂以下山王二十一社全被焚毁,包括僧侣、信徒在内约三四千人,不分男女老幼,均惨遭屠杀。
因为这一暴行实在令人发指,从此织田信长就被称为“第六天魔王”(指佛教神话中欲界第六天的魔王,名为他化自在天)、“佛敌”,加上他前此为了获得来自南蛮的武器、物资,与天主教教士频繁接触,遂被目为接受天主教义,要绝灭日本传统的宗教——佛教。不过根据近年来的考古发掘所得,延历寺的建筑在元龟二年以前就大多毁弃,并且没发现有多少火烧的痕迹,同时一部分文献史学的研究者也提出了类似旁证,即焚烧比叡山延历寺如此大事,在当时公卿们的日记中却很少提及——此事的真伪是非,恐怕会是永远的历史之谜了。
战国城砦群
战国时代所谓的“城”,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城市,而是城堡,反而散布在城堡外围的基本无防护的商业区,即所谓城下町,才真正具备了城市的雏形。当然,当时的日本并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城市,诸如堺、平户等自治都市,以及京都,均可算是城市。
战国时代,诸侯林立,纷纷构建城堡来保护自己的财产,此外还在军事要冲或城堡周边修建砦,砦也就是寨,是小型的城堡。一般情况下,城或砦都由竹木制成围墙,外掘浅壕,内建楼橹和士兵居住的长屋,此外还大多盖有一片核心建筑,是城主、城代,或者砦守将的居处和指挥所。
随着战争次数的频繁、战争规模的扩大,以及军事技术的发展,城堡的规模也日益扩大。到了战国中后期,产生出许多号称“难攻不落”的巨型城堡,比如相模的小田原城、安艺的吉田郡山城,以及织田信长建构的安土城、丰臣秀吉建构的大坂城,等等。城堡分山城和平城两种,山城依山而建,取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平城则往往建在大平原上,取其交通发达、商贾辐凑。
战国中后期的著名城堡大多以土垒墙,偶有用到石材的,结构更为复杂,防护力更强。这些城堡并非仅止外围一道围墙而已,往往城堡内部也层层隔断,楼橹密布,到处都是明门和暗门。由这些围墙将城堡分割成为多个区域,这些区域称为“丸”,丸皆有名,一般情况下中心区域称为“本丸”,往外辐射,层层区域称为“二之丸”、“三之丸”,等等。也有用方位来命名的,如“西之丸”、“东之丸”,等等;也有用地名或守将苗字来命名的,如“京极丸”、“真田丸”,等等。各丸分布因地势而千变万化,有呈圆形层层向外的,也有呈一字型由高向低的,也有相当不规则的。
战国前期,城主所居官邸,称之为馆——因此城主往往被尊称为“馆样”——中后期则大量涌现出一种名为“天守阁”的建筑。所谓天守阁,一般以碎石为基,上以土木构建多层楼阁,四面密布矢仓(箭楼)和砲橹,本身既是城堡的政治、军事中心,也是防卫严密的碉堡。天守阁一般都是城堡中的最高建筑,站在顶层就可以鸟瞰城堡全貌,有助于城主指挥整个城堡的防卫战。建构天守阁耗资巨大,非有力战国大名不能完成,因此天守阁本身也逐渐变成了大名实力的一种象征。
●长岛一揆
其实织田信长和佛教徒尤其是一向宗的对立由来已久。一方面,信长频繁对外用兵,领内说不上横征暴敛,农民的日子也不会很好过,若有佛教徒煽风点火,很容易就会爆发一揆;另一方面,为了完善一元化统治,信长当然会向佛教寺院所掌握的“山门领”下手,这就必然引发寺院的反弹——其实永禄六年(1563年)爆发的三州一揆,其根由也正与此相同。
当时德川家康刚在三河站稳脚跟,为了扩大领土,扩充收入,于是大肆侵夺山门领,或者劫掠寺院的财产。当年九月,因为其部将酒井正亲以征粮为名抢夺上宫寺所藏的粟米,成为爆发一向一揆的导火索。一向宗在三河的三大寺院——上宫寺、胜鬘寺、本证寺,僧徒、信众集结起来,据守寺院,阻止家康的部下进入,同时,德川家吉良义昭、荒川赖持、酒井忠尚、松平信次等信奉净土真宗的家臣们也纷纷据城响应。这次一向一揆坚持了整整六个月,沉重打击了德川氏的封建统治,被认为是德川家康生涯中最大的一次危机。最终双方达成和议,家康承诺赦免一揆首领,保证其领地及寺院产业不受侵犯,才勉强使得动乱得以平息。
家康的政策比较柔性,织田信长则和他完全不同。且说元龟元年(1570年)九月份,信长正式和石山本愿寺开仗,本愿寺显如上人遂号召普天下的真宗信徒都行动起来,打击信长的暴政。当年十一月,伊势长岛爆发大规模一向一揆,东进杀入尾张国,攻克小木江城,城主、信长的弟弟彦七郎信兴被迫切腹自杀——伊势长岛乃是木曾三川(木曾川、长良川、揖斐川)交汇处河口的河洲,是以愿证寺(由本愿寺莲如上人之子莲淳所创建的寺院)为核心的一向宗重要据点。
织田信长大怒如狂,遂于次年(1571年)五月亲率大军队,浩浩荡荡杀往伊势长岛。然而一揆利用地形之便,埋伏在织田军前进的道路上,不断用弓箭和铁砲发起袭击。织田军进退无据,遭到惨败,“西美浓三人众”之一的氏家卜全也在是役战死。
到了天正元年(1573年)九月,织田信长再征北伊势,虽然未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但几乎攻灭了包括片冈、田边、中岛等在内的所有协助一向一揆的周边豪族势力。最后信长留下泷川一益镇守新修筑的矢田城,监视一揆动向,自己撤回岐阜。一向一揆于后追赶,子弹和箭矢如同雨点一般落到织田军的头上,当日黄昏,天降暴雨,铁砲大多无法发射,织田残兵才得以狼狈逃回尾张。
天正二年(1574年)七月,织田信长三伐伊势长岛——此时他已经灭亡了浅井、朝仓等敌对势力,废黜足利义昭的幕府将军之位,又击退了东方强大的武田氏的进攻,畿内稳定,没有后顾之忧。织田军兵分三路:东面由信长长子、织田勘九郎信忠为主将,统率织田信包、津田秀成、森长可、池田恒兴等将出市江口;西路佐久间信盛、柴田胜家、稻叶一铁、蜂屋赖隆等从松之木渡河出香取口;中路由信长亲自统帅,配下羽柴秀长(秀吉之弟)、丹羽长秀、安藤守就等将领,指向早尾口。
战斗持续到七月十五日,志摩海贼出身的九鬼右马允嘉隆,以及泷川一益、水野监物信元等将驾驶着大批安宅船(一种大型战船的名称)赶来增援,随即北畠信雄、岛田秀满和林秀贞的水军也浩浩荡荡杀至。陆上织田军趁势发起总攻,从水陆两线将整个长岛团团包围起来。此时一揆方所余,只有长岛、大鸟居、屋长岛、筱桥、中江五砦而已。
织田军猛攻上述五砦,首先于八月二日用大铁砲打破了大鸟居的砦墙,据守砦中的一揆势提出投降请求,却被织田信长一口回绝了。当夜,一揆趁着风雨,携家带口蜂拥逃出,织田军在后猛追,不管男女老幼,不管是否战斗人员,开始了残酷的大屠杀——暴动群众竟被毫不留情地杀死一千余人!
十二日,织田军又攻克筱桥砦。但因为前后猛攻月余,自己也损失惨重,信长决定对剩下的三砦采取长期围困策略,希图将敌人拖垮和饿死。包围战一直持续到九月底,长岛砦一揆弹尽粮绝,过半躲入砦内躲避兵祸的百姓饿死,遂再度提出投降的请求。
有了上回攻击大鸟砦的教训,织田信长这次很爽快地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九月二十八日,一揆和家属百姓纷纷打开砦门,乘坐小船前往织田军阵归降。但等他们来到河中心的时候,突然遭到敌军铁砲攒射,随即是大安宅船的撞击,织田水军的白刃相加。可怜的百姓们如同稻草一般成片倒下,鲜血把河川都染红了。对于这种违背承诺的无耻举动,百姓们愤怒如狂,有六、七百人虽然身不披甲,手无寸铁,却仍然冒着枪林弹雨猛扑到织田军中,用拳头和牙齿攻击敌人。面对这些走投无路,丝毫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百姓,织田军卒面如土色,纷纷向后溃逃。
织田信长终于尝到了背弃信约,残酷镇压百姓的恶果,他的庶兄织田信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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