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我的心,在此刻,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我就瞧见四五个婆子朝着这边急急奔了过来,我知道,那是寻她的人到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只知道我蔑视了所有的礼法和规矩,开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人海茫茫,若是连她的名字也不知晓,那极有可能,我们就此错过了。
她的笑容,似三月的桃花般明媚,“我叫沈紫言。”
沈紫言,我在心里默念了半晌,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急急说道:“我叫许熙,住在金陵城……”时已是黄昏,人声鼎沸,我的声音,很快就被人潮淹没。也不知她是否听清了,只知道她离去的时候,回眸一笑,我那时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而她终于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海里。
我看着大运河彼岸的烟火,心里绽开了一朵朵旖旎的花,突然很想很想,同她一起离去。
回到舅舅家以后,那一晚,我出乎意料的并没有择床,睡眠如此的深沉。而我再次见到了她,不过可惜,是在梦中。梦中她一身嫩鹅黄色的小褙子,分花拂柳,冲我微微一笑。那时我只道她太过美丽,令人惊鸿一瞥,再难以忘怀。
没有人知道,在扬州逗留的日子,取巧也好,哀求也好,我每日必然要去大运河走上一遭。一呆就是一整天,我的父母只道我是魔怔了,被这大运河的风景迷住了。唯有我自己知道,我眷念的不是这条河,而是在等待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始终没有再出现过。
后来我渐渐明白,那便是千百年来,世人不齿却又隐隐期待的,爱情。
在那个十五岁的午后,当我在雪浪纸下不知多少次描绘下她的容颜时,我就想,这就是爱情了啊。只是并没有觉得欢喜,反而有无限的苍凉,从脚下绕出来,将我的心团团绕住。这么些年,这么些年,连见一面,也成了奢望。
而我的心,空荡荡的,若有所失。
我无数次想,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心底有一处告诉我,无论她变成何样,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巧笑嫣然的少女。
书上的知了,一声一声,扰乱了心绪。
许焘进门时,我隐藏不及,竟被他窥得了雪浪纸上的那个人。
他谑笑不已,连连追问是谁。
或许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而已。
这么多年,我是如此的想念她。
以至于,到如今,我的心是这般苍老。
伴着炎夏的灼热,我温声细语的,对他说,她的故事,和她的过往。本以为听到的会是一片嘲笑,可他出奇的认真,还鼓励我要继续等待下去。
他不知道啊,等待一个看不见将来,看不见过去的人,是一生的苍老。
可是我并不后悔。
几乎翻遍了扬州城,可仍旧没有她的消息。扬州城姓沈的人家本就不多,来来去去那么几户人家,我将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可我不想放弃,只是全天下这么多沈家,她到底,在何处,始终是我心头,解不开的九连环。
环环催人老。
三年过去,状元及第,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
人前笑语莹然,而人后,唯有我自己知晓。这一生,纵然位极人臣,也无法填补心中的缺憾。所谓荣华富贵,不过转头一场空。与荣耀同时而来的,还是一户户人家的说媒人。明示也好,暗示也罢,我心中只有那一片明月光。
父母始终不解,我为何如此执拗。
可只有我自己明白,一个人的心,只有那么大,哪里容得下那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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