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疯了这么些年的疯子,居然还真有上心的人。他以后可不能觉得玉容宫那女人是痴心妄想了,赵玄序是有人情的,但显然不多,罕见,且目前不在她身上。
赵玄序光听语气不看表情,情绪倒还不错:“你来,只有这些废话?”
“当然不是。陛下受惊,至今不能眠,特意差遣咱家问问刺客下落。”宋明德手边茶盏一放,两个大太监登时一前一后扶着他站起来。他的手背在身后,瞧着赵玄序:“兖王殿下,人抓得怎么样啊。”
赵玄序眼珠子黢黑:“没抓到。”
“陛下若问责呢?”
“那就叫你的人多给他吃点丹药。”赵玄序语气轻柔,眉头却皱了起来。他已经有些不耐,但当着闻遥的面,他想想还是选择保持个人样。于是他垂落在身侧的手又去揉衣袖,缓之又缓道:“都做这么多年了,还要我教你吗。”
宋明德浑然不惧他,站在对面冷笑,气氛一下子有些剑拔弩张。
闻遥心里忽然一动,觉出一些不对劲,她瞧着屋子里的两个人,一句话涌到嘴边又给憋了回去。
赵玄序侧面像是长了眼睛,立即转头看向闻遥,声音蓦然柔下来:“阿遥是不是想说什么?”
“我”闻遥简直不是狐疑了,是恍然:“你们原来是一边的?”
如果不是一边的,刚刚赵玄序的话不会当面讲出来。她就说嘛,她在走来茶厅的路上就觉得不对劲。
要知道这个茶厅距离赵玄序的书房有点近,算是兖王府守卫森严的地方。宋明德代皇帝传口谕不该在这儿,该在外院大厅。她来兖王这么多天,上个来这附近说话的还是张鋆。
“当然不是。”宋明德笑起来,眼里泛着冷:“咱家知道自己的身份,哪能与兖王殿下站在一边。只不过殿下赏光,用的上咱家罢了。”
笑话,嘴里说的这么谦虚,动手试探试探就是直接派杀手来闯宅。
闻遥摇头咂舌,很难想象赵玄序如何与宋明德合作。两人说话都这么夹枪带棒,合作关系看起来实在是很不牢靠。宋明德估计也没什么道德良心,别转头给皇帝喂完药就把赵玄序给卖了。
宋明德阴阳怪气一阵就走了,没再提追责的事,闻遥也不知他是不是真回去给皇帝吃药。
赵玄序叫闻遥回去休息,她心情激荡,睡不着,就拿剑油给星夷剑抛了大半天的光。一直等到半夜,闻遥也没听到信鸽扑腾的声音,这下才确定姜乔生这死丫头是真的轻松逃脱了全汴梁城地毯式的搜捕,宫里也没传出责问的消息来。
她松下一口气,而后又深深叹气。
今日之事着实荒谬大胆,若非红楼隐密诡谲不得为外人知晓是内部铁律,她不知道红阁在汴梁的据点,闻遥早就杀到姜乔生面前把今天晚上的事问清楚了。
追杀令,对着天水皇帝下追杀令,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估计明天天一亮,红阁这个原本中立杀手组织就应该被划成新鲜出炉的魔教了。
结果天亮了,红阁有没有被打成魔教闻遥不知道,她一开门就看见一个小暗卫蹲在院子的那棵高大梧桐树上,手里捧着个眼熟的红木盒,眼巴巴瞧着她。
见闻遥走出来,蹲在树杈子上略有些纠结的暗卫眼睛一亮,当即从树上跳了下来。郝春和虽然抱怨赵玄序,但教人还是尽心尽力,这段时间卓有成效,暗卫落地蜻蜓点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溅起半点灰尘,恭恭敬敬地把硕大的红木盒交给闻遥。
“这是快天亮时有人送到府门口的。一个男人,身手不错,尤擅追踪反制之术,我们派人出去追,跟到御桥下丢了。这上面贴的纸,说这盒子是送给您的,便由我守着,等您起来了交给您。”
红盒子与当时客栈窗户上姜乔生的人交给闻遥的一模一样。看来这丫头回去不但半分不惧怕,还有闲工夫连夜给她烤了只鸡。
闻遥闭眼深呼吸,然后要去开盖子。暗卫顿时紧张起来,小声提醒道:“闻统领,小心里面有暗器。”
闻遥都已经闻到窑鸡油脂的香味了,挥挥手说没事,揭开盖子后果然看见一只光滑的窑鸡安安静静躺在里面,那模样,光看着便叫人食指大动。她扯下一只腿递给小暗卫叫他吃,然后带着剩下的窑鸡去花园找赵玄序。
这段时间闻遥和赵玄序基本都在花园亭子里用早膳。闻遥起来练剑,赵玄序就在旁边坐着看,通常是闻遥结束了他先吹一波,从招式到力度温柔带笑的把闻遥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再招呼闻遥吃热乎乎的羹汤。
闻遥至此也发现赵玄序其实是经常不上朝的,不是因为有公事,就是单纯觉得听那群人扯皮烦。皇帝不过问赵玄序理由,不来便不来,赵玄序随便扯个理由就不追究了。显得赵玄序很轻松,一点儿都不像是手握三司与十二卫的重臣。
这天也一样,当闻遥捧着窑鸡抵达花园的时候,凉亭桌案上里已经摆满大大小小数十个盘子。赵玄序一身墨白大袖,面容漂亮,柔顺的黑发用一根带子系着,安安静静坐那儿等闻遥。
周围很安静,只听得见鸟鸣,看不到一位侍从。很合闻遥心意,因为她实在受不了这么多人站在旁边看她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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