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瞥见万太医面上万死不辞的神情时,陆知杭眼底的淡漠在顷刻间化为温和的春水,他唇边翘了翘:“那就辛苦两位太医了。”
以陆知杭一人之力,想完成这等鸿篇巨制实属不易,既然有现成的太医替他把关纠正,不正好省却他一番苦工了,三年多的时间让他早已将医典的脉络尽数写完,缺的不过是百家之间的校对,查缺补漏。
一场稀松平常的谈话奠定了晏国未来医学的道路,陆知杭将此事与土豆种植成果不错的事都写在了书信中,阐明种植高产量作物的好处,顺势提议起将晏国各府城的所有田赋和徭役合并在一起按田亩折算交税的想法,也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一条鞭法。
他记得在原著中,男主登上帝位后雷厉风行,改革进行时虽有阻碍,但都一一扫除了,此时的陆知杭倒不是想着一蹴而就,而是想着徐徐图之,至少得先让云祈对这项改革有初步的认知。
在将那封阐尽自己无数想法的信件送往晏都的半月后,云祈送来的不知第几封信也到了陆知杭手中。
“知知果真头脑聪慧,若是这些作物能推广到晏国各地,便是饥荒也能挽救无数百姓性命。”陆知杭低声念着云祈对自己一声声的夸赞,空隙时顺势饮下万太医熬制的汤药,心情说不出是甜是苦。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云祈对自己此前提出的改革分析了几页的信纸,不时地跟着点头,云祈虽说是古人,但到底是作者大大亲点的男主,在思想上与旁人还是有些区别的,仅从陆知杭提出的一段话就能畅想无数可能,甚至还有几条改革是他自己从未想过的。
只是……
“足有三月余不曾相见,却是句句不言想我。”陆知杭轻轻挑起眉头,在念叨着这句的同时也瞧见了云祈提及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在他与小皇叔的合力下促成对方立他为储君的旨意。
“太子之位。”陆知杭纤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感慨。
而在信件的后面,云祈既顺利得了储君之位,自然要想办法让心上人回京,游说之下,又有百官上谏,于情于理都不该让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久居边境,若不论功行赏极有可能寒了百官之心。
“细细数来,阔别晏都七月有余,倒有些想念娘与师兄,不知陆昭可有心上人了没?温姑娘让
我替她把关,我也只匆匆见了一位,人品不行。”陆知杭莞尔一笑,正要将书信收回,余光就瞥见了最后一行的小字。
想你,日日夜夜都想着你,恨不能与君欢愉到天明。
淡然平静的心悄然涌起一丝悸动,陆知杭手一抖就看见信件夹层里飘落一张两位男子缠绵的春宫图,瞧着松松垮垮的白衣与红衣交织在床榻,面容分外熟悉,落款正是‘云承修’三字,他脸色不禁微微热了起来。
陆知杭左顾右盼没见到身侧有人,抵着下唇轻咳几声掩饰尴尬。
原以为他的承修回到京中忙于政务与权利斗争,心思都不在自己这儿了,这才回回来信皆是讲述京中局势改变,这会陆知杭才惊觉小觑了对方,比起自己光会在书信中费口舌,云祈是直接画起春宫图了。
“圣旨到——”
洪亮的男声隔着紧闭的房门清晰传来,连带着他眼底的情丝一同吹灭,陆知杭淡淡地睨了眼外头的动静,动作颇为闲适地收起手中的信件,藏于暗格中。
偌大的府衙因一封圣旨的到来而惊起满地涟漪,在最初的骚动后在场的官吏们皆整理衣冠双膝下跪,齐齐朝正中央的厅堂看去。
但见陆知杭朱红色的官服裁剪得体,绣着精巧的白鹇翩然欲飞,莹白的双翅作腾飞状,鲜红色的凤冠分外吸睛,他穿着厚底乌靴踏步而来,身姿挺秀修长,步履稳健得两侧长帽翅摇晃的幅度几不可见。
他生得一副清逸端正的仙人之姿,举止从容大方,眉宇间萦绕淡淡的书卷气,温润如玉得让人平添几分亲和,只一眼就让从京城赶来的人愣住神。
陆知杭唇边掀起若有似无的笑意,轻甩官袍下摆跪在最前方,温声道:“恭迎圣旨。”
那前来传旨之人乃是云祈授意过来的,他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竟是头一回见到传言中的异姓郡王,连忙宣读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彧阴城知府陆止,治理城中瘟疫,挽救数万百姓于水火中,忧国忧民,朕闻其忠肝义胆,劳苦功高,特封其为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即日起前往晏都赴任,钦此!”
跪于彧阴城府衙内的众多官吏们听到这话,神色各异。
陆知杭初来府城时,他们就明白这位大人是从京城中赴任来的,本以为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才被派遣到彧阴城这等鬼地方,倒未曾想真解决了瘟疫,如今立功被调回晏都实属意料之内。
方同知尚在忙碌玉米和地瓜的种植,没成想还没与那些农业大家们摸索出高产量的法子,就先等来了陆知杭离任的消息,他早早听闻知府大人意图将这些作物推广各地的消息,心知对方年纪虽轻,却有着许多人不曾有的宏愿。
陆知杭走了,他有不小的机会可能上任知府,搁在以前他定然是欣喜的,只是这会却莫名有些惆怅,知府大人不在了,日后有事也得他自己担着,倘若从别处调来个牛鬼蛇神就更惨了。
“臣领旨。”陆知杭气定神闲地接过那封明黄色的圣旨,恭迎对方离开。
握着手中丝绸织成的圣旨,他仰首望着万里无云的碧空,潋滟无双的俊颜恍惚在眼前。
“承修,等我。”
彧阴城中的故人再有不舍,分离也是无法改变的,好在万太医等人一开始就是因为治理瘟疫被遣派到这里,随着陆知杭归京也跟着一块回去,而医典的整理有了外力的帮助,在两位太医不眠不休之下,进度可谓是一日千里。
陆知杭一行人来时路上雨雪霏霏,如今前往晏都的途中漫山遍野尽是绿草如茵,系在车厢的车铃随风摇曳,泠泠作响的声音与马蹄声混作一团。
跋山涉水半月余的时间,再次回到晏都已逼近中秋八月,望着久违的北陵郡王府,陆知杭略微有些感慨。
“娘。”陆知杭来不及换下一身沾了尘的衣物,推门对着屋内绣着云纹的妇人轻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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