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最害怕针灸,还知道她最害怕喝苦药,知道她喜欢华服珠宝,喜欢清淡花糕,喜欢在云雾缭绕的山间凌风处跳一曲端然倾城的惊鸿舞。
但他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她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针灸,根本没喝过药,根本没见过华服珠宝,随手折来的柳枝绿叶叠成的简陋小舟,都能博她开怀一笑。
唯一重合交叠的,是她很单纯善良。
然而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却让凌泽上神心间杂乱。
他被荣泽云君叫走时,珞姻和阿瑶正一齐走往水榭回廊,从始至终都是景瑶自己搭话珞姻,而珞姻却并未应答一句。
他想到景瑶天女平素对瑶光阁的众多侍女一直和颜悦色温声软语,却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一个个都那么害怕她。
而今日,既然珞姻上仙与魔怪一事毫无关联,为何阿瑶伤重成那副模样,却仍要出言牵扯到她。
身为天界第一美人的珞姻上仙顾盼间倾国亦倾城,绝色姿容让人过目难忘,凌泽上神却从第一次见她起,就莫名觉得她有些像从前认识的哪一位。
凌泽从不多看珞姻一眼,因为看多了心间便会涌出诸多无从追究的繁绪。
凌泽上神握着景瑶天女的手,他曾以为明珠千斛尚不及她一根手指头珍贵,锦绣繁花不敌她回眸一笑的柔媚。
但今日那蕴着仙力的尖锐银针道道扎进景瑶柔嫩的皮肤里,她的手指甲疼得扎进他的掌心,他仍旧在毫无察觉地分神。
次日,天界广烟神殿。
三十六重天久负盛名的仙医沉枫负手站在青叶葳蕤百花凝香的庭院中,碧色青衫的衣角被凉风吹得微荡。
他原本神色轻漠地望着那片盎然生机的花草神木,然在见到远远走过来的窈窕绝色美人时,却是眉目含笑,看起来极为清朗动人。
珞姻上仙手持锦绣团扇,在离他三尺的地方停下,浅妃色素绣丹樱花的云纱长裙美如一场清梦,美目静然无波看向他,“你传信给我,说凌泽上神。。。。。”
沉枫仙医轻甩青衣的广袖,衣摆生出柳色浅纹,“就像信鸟所言的那样,凌泽上神似是被谁下了蛊,他私下找到我,希望我能帮他。”
“还是一种挺厉害的蛊,并且游走于肺腑,极难被发现。”
“这蛊虫仿佛为他而生的一般,无论大小性情都极为妥帖。”
沉枫仙医忽然浅笑出声,眸中含着泰然自若的流光,“但即便是再厉害的蛊,也能将它取出来。”
珞姻上仙似乎顿了那么一瞬,纤长的白皙手指反转着手里的团扇扇柄,而后指尖抵在扇面,“这蛊,对他有什么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凌泽其实很可怜qaq
第49章 碧血桃花
早风清凉晓碧凝霜,沉枫仙医轻拢了云风吹拂的青衣广袖;面上虽浮出同情的神色;然那眉目之间还是含着轻视的笑意;“说来荒唐;凌泽身上的蛊虫,会让他忘记。。。。。”
初生朝阳若含白露,丝丝缕缕的晨光都蕴着一层浅浅的薄雾,殊色倾城的珞姻上仙抬眸静静看着他。
会忘记什么?
她想起荣泽云海无人问津的边境处,有一片墨色连天的羌芜树林,晚风涤荡白霜,漫漫沾衣不觉;苍广的暗沉夜幕高悬一轮明月;皎皎流华不知为谁而圆。
那夜抵死缠绵许下海誓山盟的鱼水相欢;到头来也不过尽付一场飞花流雪的缥缈青烟。
堕天台上,相思永诀。
珞姻上仙的眼底仿佛有盈盈波光若漫天星辰映水浮动,她似是豁然开朗侧过脸轻笑出声,语声依旧低脆悦耳:“是不是会忘记意中人?”
她笑她自己,也笑凌泽上神。
荣泽云海心如白纸不知人事的了了,毫无反抗地沦为任人宰割的替罪羔羊,川壁云洲出身名门年少有为的上神凌泽,竟是因为区区虫蛊在三百年间被人玩弄于鼓掌。
当年浮生虚度相思穿肠肚,而今守得云开月明,却只希望水落石出尘归尘土归土。
沉枫仙医闻言先是微有诧异地挑眉,接着称赞道:“上仙兰质蕙心。”
他清浅一笑,颇为得意地继续说道:“虽说这蛊虫不易辨识又极难观察,但我还是发现,它除了让宿主忘记意中人外,还会让那倒霉的宿主将下蛊的人,错当成从前的意中人。。。。。。”
沉枫仙医叹息一声,清亮的眸中漾开淡淡的惋惜,“因而那下蛊的,该是荣泽云海的景瑶天女,凌泽上神宠溺无度的爱妻。”
顺着柔软的和风,几片轻薄如绡的梨葵花瓣悄然吹了过来,碧玉般翠微欲滴的心蕊,白璧般莹润通透的花瓣,点点飘落在珞姻上仙素绣丹樱花的浅妃色云纱长裙上。
珞姻忽然有些可怜景瑶。
荣泽云君的掌上明珠,三十六重天的天女景瑶,容貌出色声名远播,精通六艺尤擅歌舞。
可是这三百年来,她和凌泽之间那些惹尽旁人倾羡的妾意郎情,却只是她用作祟的蛊虫换来的一场迷局。
她到底是想骗自己,还是在他的柔情相待中无可自拔地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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