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般善解人意,皇上自然是高兴的。”皇贵妃如今不再是从前那患得患失的光景,陈澜自也打心眼里高兴,“祖母要是知道娘娘有了个伴,也必定会替您感到欢喜。”
“还不是我记得你以前说过的话。不是我的终究就不是我的,娘家后继有人我如今既然指望不了,挑个小皇子只是惹祸罢了。武陵伯夫人之前来过,我已经严词训诫过了她,只听不听得进去就不知道了,所以眼下我也懒得再见她。倒是你……要不是皇上对我说,我真想不到,那时候那么危险的时候,你竟有那样的勇气,怪不得你三叔那些小伎俩全都没得逞。他一走,这下子姑姑也能过上好几年的太平安生日子,我还真得谢谢你”
陈澜早知道祖母朱氏和皇贵妃亲近,此时听到这话,自然也是笑了起来,只却婉转岔过。闻弦歌知雅意,皇贵妃也就不再纠缠这话题,而是索性吩咐宫人去取了刚刚御酒房送来的杏仁露和御膳房送来的松仁饼,再加上林林总总其他各式各样的零食小玩意,竟是把陈澜当成了孩子似的。陈澜一样尝了一丁点,自是赞口不绝,可不料想皇贵妃竟是当即冲着那掌事宫女点了点头。
“把这些每样都包上一些,给杨夫人带回去。那杏仁露装瓶,就用皇上之前赐的那个玻璃瓶……”
“娘娘”陈澜吓了一跳,正要开口推辞,就发现皇贵妃转头看向了自己。
“绫罗绸缎金银首饰,你如今都不缺,用这些表心意也俗气了,横竖你还是孩子,这些点心吃食应该是喜欢的,那就每样带些回去,也让你婆婆尝尝。宫里的人就是知道了,也只会觉得我把你当成晚辈,断然不会有别的想法。”
皇贵妃如此说,陈澜想了想,也就不好意思地谢过了,只看着那左一盒右一盒,最后一个三层食盒竟还装不下,她顿时有些汗颜。陪着皇贵妃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宫女又把小公主领了出来,她见是小丫头虽瘦小,却眉清目秀,只形容之间有些怯怯的,于是见礼后便有意无意地逗了一会儿,浑然没注意皇贵妃看着她时那略带叹息的目光。
“娘娘,端福宫贵妃娘娘使了人来,说是听说杨夫人来了,想请过去见一见。”
就在陈澜觉得盘桓的时间略长了些,预备告退的时候,外间突然进来了一个宫女,行过礼后就道出了这么一句。颇觉得意外的她看了看皇贵妃,见其也是微微一怔,她就明白这突然插进来的一档子必定是别有目的,不觉踌躇了起来。
“端福宫贵妃派来的人在哪?让她进来说话。”
皇贵妃吩咐了这么一声之后,那宫女立时出去,须臾就带着一个中年太监进来。那中年太监跪下磕了个头,随即就顺着皇贵妃的问话毕恭毕敬地说:“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说,从前那桩事情承蒙杨夫人提点,一直不曾当面道谢。如今贵妃娘娘心境好多了,又正巧听说杨夫人进了宫,所以便想请去坐一坐,只一会儿就好。”
话说得虽好听,但皇贵妃朱氏也是久经沧海的人,闻言眉头一挑,长长的丹蔻轻轻一弹扶手,随即就慢条斯理地问道:“贵妃那儿,如今可是有客?”
那中年太监顿时一噎,好半天才头也不抬期期艾艾地说:“是……是罗淑人和阳宁侯府五小姐在。”
听到这里,皇贵妃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冷笑道:“既然还有外客,这会儿见杨夫人也未免实在是不方便。再说,本宫还要留着杨夫人说几句体己话。你回去对贵妃说一声,等吃过午饭,本宫再亲自送她过去不迟。”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中年太监顿时无可奈何地磕了个头起身。一旁的陈澜看着他那哭丧着脸的样子,心中不觉一动。尽管她对三叔陈瑛深恶痛绝,可是,毕竟那边罗姨娘还要在阳宁侯府生活许久,陈汐也至少得等上两年多才能出嫁,成日在侯府里头,朱氏陈衍和她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因而她思量片刻就轻轻拉住了皇贵妃。
尽管陈澜什么也没说,但皇贵妃瞧见她那微蹙眉头的表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嗔怒着瞪了一眼过去,她最终还是开口叫住了那中年太监。
“罢了,既是贵妃要见,本宫先让一会儿给她也没什么要紧。瑶芳,你送杨夫人去端福宫,到时候再把人给本宫送回来”
闻听此言,那已经到了门口的中年太监顿时大喜,慌忙赚回来连连磕头,这才弓着身子在前头带路。陈澜见皇贵妃派给自己的竟是之前那个掌事宫女,知道这必是担心自己被人欺负,心里自然更加感念。一路到了西二长街头里的端福宫,才一进前院,她就看到一个人影敏捷地往正殿冲去,随即在门前高声嚷嚷着通报了一声,不一会儿,好几个宫人就迎上前来。
面对这样的大阵仗,陈澜不觉也有些吃惊,不由自主地就被她们簇拥着入了正殿。尽管不是第二次见罗贵妃,但相比头一次的盛气逼人,后一次的失意憔悴,如今的罗贵妃瞧着虽有些瘦,但整个人的情绪平和,见着她竟是露出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温和来。而相比之下,反倒是罗姨娘更显苍老瘦削,就连陈汐也比小年那会儿憔悴得多。相见之后,罗贵妃略说了几句闲话,就把伺候的人都遣开了去。
“侯府的家事,我这个外人不想管也没法管,而且刚刚汐儿也死活劝说我不要派人去咸阳宫。只是,毕竟是和我一块长大的姐姐。今天请了杨夫人你来,确实不那么妥当,所以我之后自会去向皇贵妃赔礼。我只是想请你和阳宁侯太夫人说一说,留了罗淑人在家中,不要让她随阳宁侯上任。”
若是罗贵妃提出什么不切实际的要求,亦或是以势威逼,陈澜自然不会买账,可是,罗贵妃提出的竟是这样一件事,她立时往一旁的母女俩打量了过去。见罗姨娘脸上虽敷着厚厚的脸,却能看出某些痕迹来,而陈汐扶着母亲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她立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贵妃娘娘放心,我一定会向老太太提一提。老太太年纪大了,二叔二婶身体也寻常,罗淑人是朝廷册封的诰命淑人,三叔不在,留下服侍老太太自然是应当的。”
罗姨娘刚刚还是心里七上八下,闻听此言顿时如释重负。倘若不是一旁的陈汐一把扶着,她几乎整个人瘫软下来,即便如此眼圈仍是微微红了。而罗贵妃亦是松了一口大气,留下陈澜说了又一阵子闲话,方才应了陈汐的言语让她送人出去。等屋子里没了外人,她才站起身绕到罗姨娘身边,伸出手来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
“想哭就在我这好好哭一场从前那回你入宫劝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见罗姨娘突然失声痛哭,罗贵妃捏紧了帕子,一时想到了自己身上,眼睛里不知不觉也流下了两行清泪。虽说淮王什么都供了出来,可是那个龙泉庵主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纵使将其碎尸万段,又怎么能够换回自己的爱子,自己最大的希望?
尽管送出端福门也就够了,但陈汐鬼使神差地沿着西二长街送出了老远。直到咸阳宫转角,见陈澜停了下来,她才突然抓住了对方的手,语气艰涩地说:“三姐姐,谢谢你。”
“说什么谢谢,又不是难事……三叔是年后上任吧?若是能熬就算了,实在挺不过去的话,不若请贵妃娘娘对威国公夫人说项一二,你们到威国公府避一避。”
陈澜说得诚恳,陈汐却凄然摇了摇头:“还有二哥和五哥,总不成四个人都去人家那儿躲避吧?就为了前几天平江伯登门的事,爹就发了大脾气,更不用说这几天还有许多不好的消息。襄阳伯远行在外,今天若是那边送了年礼来还好,要是不送,指不定他又有所迁怒……总而言之,你能帮忙留下姨娘在京城,我心里感激不尽。”
握着陈汐那冰凉的手,见她丝毫不曾提陈瑛为何会去甘肃,陈澜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陈瑛那样阴刻无情的人,却有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女儿……这老天爷真是作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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