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好玩,夫人小姐们还能拿着手炉围着炭盆,咱们只能在外头守着听吩咐,站在那青石地上简直都要冻死了。又连一件御寒的披风都没有。”沁芳自然知道陈澜的意思,便顺着口气说道,“要不是小姐正好被韩国公府的二小姐拉去逛了,咱们不用守在风地里,勉强还熬得过,有几个丫头脸都青紫了。就是我们,回来之后也喝了一大碗姜汤。”
芸儿听说居然是这么一趟受冻,顿时吐了吐舌头没有再持续这个话题。今天水镜厅里是绿萼分派事情,她被陈澜分派过去看着,这才知道一上午的管家有多无聊。此时陪着说了一会闲话,她正说起二房祝妈妈如今那灰溜溜的模样,外头突然有人高声叫了一声小姐,旋即那帘子一动,却是瑞雪急匆匆地进了屋来。
“小姐,小姐!外头有宫里的传旨公公来了!”
陈澜立时站起身,见屋子中几个丫头全都是面色惴惴,她想起赵妈**话,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平静了下来。她如今并无品级,自然没有什么按品大妆,更轮不到出迎,因而她就对瑞雪吩咐道:“你去角门那儿等着,有什么消息即刻来报。沁芳留下守屋子,苏木去蓼香院,报老太太说,我带着芸儿和红螺去了水镜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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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四十九章 旨意(中)
第四十九章 旨意(中)
阳宁侯府如今虽不曾摘了那侯府牌匾。但府中上下没一个顶得起的成年男人却是事实。二老爷陈玖自从夺了爵之后,便心灰意冷呆在家里,成日也不知道消耗了库中的多少陈酿,成全了多少怀春的丫头。总而言之,二房上下号称闭门思过,可内中的鸡飞狗跳却连外院洒扫的小厮都听说了,无不是大摇其头。
因而,这会儿临近傍晚,突然是毫无征兆地天使驾临,侯府中从上到下都慌了手脚,就连陪着四少爷陈衍前去开了中门迎那位夏太监进府的管家刘青也是心中惴惴然。
虽说此次不曾锦衣卫封了整条街,夏太监的表情看上去也有些悠闲,可刘青按照一贯的规矩塞上了二十两银子的红包上去,对方却愣是客气地不接,但凡问什么也都是几招太极推手应付过去,这分明不是什么好兆头。
朱氏穿戴好了全套阳宁侯太夫人的诰命行头之后,又拄着御赐的紫檀木拐杖,在绿萼玉芍的搀扶下上了肩舆,一路到了二门口下来,见内院还齐整,一个个丫头仆妇虽说有惊慌的。却没有失措的,她不禁点了点头,又对身旁的郑妈妈说道:“三丫头如今确实是长进了,若不是她警醒,只怕转瞬就乱了套。”
“是,不过三小姐好,那也是老太太教导的好。”郑妈妈顺着朱氏的话笑语了一句,随即便低声说,“可这会儿三夫人竟然还没来,是不是请个人去催一催?就算是病了,这家里如今尚有诰命在身的,除了老太太也就三夫人一个了。”
“去催催吧。”
阳宁侯世袭铁券一天未毁,朱氏就仍是阳宁侯太夫人。因而,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见玉芍闻言立时去了,便搀扶着郑妈**手,将紫檀木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拄,随即才缓步往正堂福瑞堂走去。
阳宁侯太夫人乃是超品,因而朱氏头上戴着缀着珠翟、珠牡丹、金宝钿花、衔珠金翟等等金事件的金翟冠,沉甸甸的怕不有好几斤重,身上穿着领阔三寸的真红纻丝大袖衫,外罩云霞翟文鈒花金坠子的褙子,深青色金绣云霞翟霞帔,底下的长裙尽是横竖金绣缠枝花,看着富丽堂皇五彩辉耀。她虽说已经多年不曾这副打扮见人了,一步步却走得极稳,甚至听不到那些首饰碰撞的清脆声响。
到了福瑞堂。见夏太监正站在正中大案下躬身朝那太祖御笔行礼,朱氏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见夏太监回神转身,又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她少不得欠身行礼,又郑重其事地朝那福瑞堂的大匾行过礼,这才对夏太监颔首说道:“夏公公见谅,原是家中没有准备,这香案等物却还得稍等片刻,我家老三媳妇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已经打发人去催了。”
“就是一丁点时辰罢了,哪有耽误不起的?”夏太监笑着点了点头,对旁边侍立的一个小宦官打了个眼色,见人出去了,这才站起身来,又冲朱氏深深一揖,“咱家出来之前,皇上还特意吩咐着瞧瞧太夫人的身体可健朗,如今见您依旧健步如飞,咱家回去也就能交差了。今天的旨意么……太夫人尽管放心,是好事不是坏事。”
是好事不是坏事!
这下子。跟着朱氏的那几个大小丫头全都松了一口气,而郑妈妈却是眉头紧锁。这几日为了家里爵位的事,她多方奔走打听消息,可就连几个阁老那里也没什么准信传来,这会儿旨意偏说是好事不是坏事,那莫非是爵位已经定下了?见朱氏也是一只手紧紧抓着扶手,她哪里不知道老太太也是心中又惊又怕,连忙轻轻抓住了那胳膊。
由于人尚未到齐,夏太监知道朱氏不比寻常勋贵家的太夫人,因而人是四平八稳地坐在那儿,嘴里却是说着宫里宫外的话,突然话锋一转道:“对了,咱家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对太夫人说,这闲杂人等还请回避一下。”
朱氏和这二十四衙门的中官也打过不少交道,哪里不知道这些把戏,立时冲郑妈妈打了个眼色,见她把福瑞堂上的一干人等全都遣退了,又吩咐绿萼在门口守着,随即转了回来,她便冲其点了点头。果然,郑妈妈上前到夏太监面前一福,等回来的时候,手上一双水头极好的镯子就已经不见了。
“今天晋王府里赏梅的时候,出了刺客。”夏太监见朱氏一下子脸色煞白,便连忙解说道,“只是那刺客不曾伤到人,所以也没惊动各家亲眷,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唉,今天是元宵节。周王殿下闹着要出宫看灯,皇上就命锦衣卫杨指挥把人带到晋王府,想着晚上让晋王陪他去看灯,谁知道晋王府一位新收留清客的小厮竟是隐藏林中,突然暴起伤人,亏得杨指挥把人拿下,周王殿下也安然无恙。因为这事,王府上的赏梅方才散得早了。”
尽管夏太监说得简单,但朱氏活了六十多岁,哪会不知道,这看似平淡的过程中潜藏了多少危机?她情不自禁地放手松开了扶手,又抚着胸前说:“我家里那几个孙女回来之后说起时我还觉得奇怪,可没想到今年散得早竟是因为这个缘故……阿弥陀佛,幸亏周王没事……晋王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对那些文士太松懈了,竟会混进这种该死的人……”
夏太监见朱氏唠唠叨叨,仿佛有些语无伦次,随即又拐弯抹角地问自己详情,他却再也不肯多说,哪怕郑妈妈又上前来,他仍是站起身摆摆手道:“咱家只是御用监的头头,锦衣卫的事情是真不知道,太夫人若有心。不妨从其他地方打探打探……对了,这会儿也不早了,府里的三夫人总该到了吧……啊,咱家这记性真是糟糕透了,外头还有皇上带来赏赐给太夫人和诸位夫人少爷小姐的东西,还得差人把她们都请出来才行。对了,侯府三房是否还有位姨娘是威国公府的堂妹?此次也一并有旨意给她。”
这等中官全都是满肚子不可测的心思,朱氏哪里敢信他是真的记性不好,闻听此言,心里顿时又惊又怒。然而,本朝对宦官管束极严。一个中官看起来算不得什么,可那却代表着天子的权威,因而她忙冲郑妈妈吩咐了一声,眼看人到门口去传信去了,她少不得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两句。谁知道夏太监却只是唉声叹气敲脑门,她拿这奸猾的老太监竟丝毫没有办法。
家里来了传旨的太监,陈澜到水镜厅里,把各处管事妈妈媳妇叫来,一一命人按照平日职责管着各处,兼且负责约束底下人。各处的事宜她如今只是刚摸着一点边,但在安抚人心上头她却颇有心得,三言两语就让那些原本极其不安的人觉得大有道理,于是各处总算是井井有条。她原以为接下来只要在这儿等消息就行了,谁知道没多久竟是有小丫头飞跑来说,那夏太监请府中的夫人小姐们全都得去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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