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招过后,大娘却不再出手,戟指南星元铁笔书生冷冷地道:“谅你这两个小辈,敢在老娘面前献丑!”陡地一声暴喝:“星元小子,我来问你,那老不死呢,躲到那儿去?”
众人正用惊诧目光望着大娘和南星元两人,南星元心下一酸,热泪上涌,潸然道:“你还问这个做甚?他、他老人家已然身归道山,还待怎地?”
大娘一怔,细细端详了南星元一眼,沉思道:“看这小子满面泪痕,那老不死身归道山的话,看来不假。”心虽如此,口里仍喃喃道:“星元小子,你的话可是当真?”
南星元黯然颔首,一抬头,忽吭声叫道:“谁骗你来,大娘,今晚你苦苦相迫,难道我真个惧你!”
大出众人意料,大娘却不生气,慢声道:“既然你爹已死,这段恩怨,一了百了,我也不予追究,今有话问你,得好好回我话,不许半句虚言诳我,嘿嘿!要不然,休怪老娘手下不留情!”
南星元满怀悲愤,傲然道:“你要问些什么,只管道来!”
看得铁笔书生大异,要知南星元这人平日恃技傲物,当前这婆娘虽说是顶儿尖儿高手,但以南星元性格,断无百依百顺之理。暗里扯了史三娘一下,低低问道:“史姑娘,当前这婆娘你可认得她,与南老弟有何过节?”
史三娘摇了一下头,嗫嚅道:“此人我可不认得,不过我却知道是南哥哥的大娘!”
铁笔书生蓦然一怔,南星元的父亲是谁?他的庶母又是谁?他全然不知,但这婆娘武功绝顶,却要苦苦迫着庶出的儿子,这是何道理?不禁又问:“南星弟的尊翁何人,他庶母是谁,史姑娘可否见告?”
这其间是有一段夹缠不清的恩怨,这恩怨在正派武林中人是不屑齿及的,铁笔书生如何知道,史三娘既是深爱南星元,自是不便扬他的家丑,闻问又是一阵踌躇,嗫嚅道:“这个我可不清楚,只知南哥哥的父亲在二十多年前是武林有名高手,江湖上人称醉吕仙南万方的便是,他庶母也是个名震江湖的好手,赛刁婵便是她!”
铁笔书生大吃一惊,南万方这人,他虽未会过,却耳闻已久,当他还是少年时代,也曾听武林前辈提及,说江湖上有个叫醉吕仙的道士,武功高不可测,惟此人不大正派,生平极好渔色,虽是个出家人,偏爱勾三搭四,曾搭上当日江湖上有名四美人之二,赛昭君和赛刁婵,不料当前这人便是几十年前有名美人的赛刁婵。心下不由憬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南星元料必是赛昭君和南万方养下的私生子,果然是道士老子养的,无怪史三娘在客寓中无意说了那一句闲话,南老弟会生这么大的气,史三娘也当真不懂事,这岂不等于揭人阴私么?”
正自沉吟推敲之际,忽听大娘的声音又响:“怎地呆着不语?还不快说,要惹老娘生气么?”
赛刁婵这两句问话,撩起了南星元无限伤心事来。南星元不错是个私生子,自幼便被父母所弃,后来给他爹的好友收养,直至南万方弥留时,父子才聚会一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万方这时行见撒手尘寰,竟是痛悟前非,好好地吩咐了儿子一番,把一件道袍和一封遗书交给南星元,教他日后遇上赛刁婵时交给她。何以要交给赛刁婵呢?而赛刁婵与南万方之间又有什么恩怨?这事说来话长,作书人只好约略交代一二。
原来南万方与赛刁婵市令先勾搭上的,要知醉吕仙此人,乃登徒儇薄之流,玩腻了便把她抛弃,又搭上了南星元的娘赛昭君,其实两人都是姘妇,无分大小。赛刁婵被弃,心有不甘,曾找南万方理论,这时南万方已对赛昭君着迷,那管这许多,当下便把赛刁婵打得重伤,赛刁婵临逃去之前,曾声言二十年后定雪此仇等语,谁料待得赛刁婵把排山掌练成,南万方已然身死。当日南万方曾告诉南星元辨认赛刁婵的面目,说她曾服一种塞外千年首乌,直至年迈,仍是青丝光鉴可以照人,只缘在名份上也是母亲,碰着时切不可怠慢,须称呼她做大娘等语。南星元生性笃厚,对他爹吩咐,自是铭刻五内,不敢或忘半刻。故一见那婆娘,已然认出,赛刁婵语出不逊,南星元虽气忿,但仍存谦让,就是这个道理。南星元爹爹南万方也有一段因果留给后人,南星元后来恋桑龙姑,抛却史三娘,竟与他爹一模一样,说来也是巧合。
当下,南星元哀然道:“爹的遗体营葬在松江之畔的乌里屯百花村太虚观畔,大娘问起,人已死了,难道还要戮尸不成?”语才毕,又蓦然一醒,叫道:“还有呢!爹临终时曾交下遗物一件遗书一封,吩咐转呈大娘收阅,说睹物如睹人!”
大娘赛刁婵年事已高,对此陈年旧怨毕竟淡了些,初闻南万方已死,怒气已消一半,她原也极爱南万方的,到得这刻,忆起往事如尘,也自伤情不已,一听南星元说有遗书遗物,忙不迭地叫道:“快交老娘瞧瞧!”
南星元自贴身胸前,取下一封陈旧破碎用蜡封着的书信来,他一直藏在贴身之处,宛如收藏宝物,足征其对此书之重视,对他爹之守信。呈过书后,赛刁婵不即拆开,却问道:“还有什么遗物?一并取过来!”
南星元怵然一惊,颤声叫道:“大娘恕罪,这个,这个已给我……”这到这儿,却是无法谈得下去。
赛刁婵一怔,皱眉诘道:“这个什么?”
南星元迟疑半晌,嗫嚅道:“那遗物已给我毁了!”
此语一出,赛刁婵忽目放棱光,喝道:“为什么毁我的东西?好大胆的小子,你说!”
在场各人,兀是不知南星元毁去他爹的是什么遗物,都不由地楞然当地,待得南星元一语道破,说是一件道袍,史三娘才恍然大悟。原来南星元手撕那件道袍,正是他爹遗给赛刁婵之物,史三娘如何得知,在长白山临入关前,史三娘为南星元拾掇衣物行装,偶然发现他有一袭陈旧道袍,那时心里还好笑,暗道:“南哥哥这人真是呆子,连道袍也当宝物般收藏!”一时触起易容之念,便在龙蜃帮总舵中偷了别人一袭袈裟,同的也把这件道袍一起收到南星元的行装里去,南星元粗心,一时倒没留意到,及至两口子龃龉一起,南星元痛恨史三娘揭其阴私,心头火起,随手把爹爹遗物撕得片碎,事后自是后悔不迭,但事已如此,却也无可奈何!此时给赛刁婵一再追诘,难怪呐呐不能成词。史三娘一醒悟,眼见心上人儿受窘当场,又恐那婆娘遽尔再度出手,此人武技非同小可,怎不令她担惊受怕,心中委实不忍。只一晃身,便已挺身飘到南星元与赛刁婵两人相距中间。
史三娘一出场,赛刁婵怔了一怔,但见史三娘深深向赛刁婵施了一礼,恭瑾道:“老前辈休恼,且听我一言分说!”
赛刁婵正待再度出手教训这个小辈,忽瞥有个女孩子跑了出来,不由双眉一扬,喝道:“你是什么人?要分说些什么?”
史三娘轻声答道:“晚辈是长白山阴阳宫的门下,也是令郎的挚友,对令郎毁灭他爹遗物之事最是明白,故敢晋一言以释雷霆之怒!”
这“令郎”两字用得端的可圈可点,要知赛刁婵性情虽然乖僻,却是深爱南万方,万方既已死了,爱屋及乌,自己又没有儿子,如果南星元肯认她为母,倒是一件美事,登时脸色缓和下来,问道:“瞧在长白山阴阳二怪面上,我不难为你,有话但说无妨!”
那声调已然平和无愠,史三娘那会不曾觉察到,心下暗喜,乃把与南星元龃龉毁物之事和盘托出。
但听一声轻轻叹息,那赛刁婵的怒气已是风消云散。轻叹过后,赛刁婵喟然道:“青年男女就是这般爱闹别扭,怪不得星元,也怪不得这位姑娘,这些恶果,都缘你那老不死的爹爹种下。”
猛地里,赛刁婵才宽的脸色忽地又是一沉,喝道:“南星元,你的生母已死,我再坏也是你爹的妻子。你认不认我这个娘亲!”
史三娘闻言失色,她生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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