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危言耸听!”柳先达板起脸道。
此时,原本喧闹的大厅,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带着好奇地目光看着柳明,想听听这一场婚娶之事,是如何变成他嘴中的行是非之路。
“不是危言耸听。大伯,请问那杨典史何时丧妻?”柳明问道。
“大约大半年前,如何?”柳先达应道。
柳明从怀中抽出一本厚厚的宋律,翻开其中一页,指道:“新法规定,居丧妻,一年期满,方可再继娶。现如今,大伯欲急着让杏儿出嫁,不是逾越规制吗?”
自己刚刚在书院翻查了大半天,终于找到此条例。
宋代厚嫁成风,婚事奢华。不顾门户,直求资財。贫女貌美难嫁,富女老丑有人求。这导致众多官员,将娶亲,成为敛财的重要手段。
庆历新政期间,范仲淹曾经气愤上书:“今世俗之贪鄙者,将娶妇,先问资装之厚薄。将嫁女,先问聘财之多少。”新党为了改化社会风气,制止频频娶妻买妾之行,因此颁布了此规定。
柳明这一问,倒是让柳先达有些措手不及,他拿过宋律仔细研读一番,果然有此条律。心想只怪这新法颁布不久,自己还没熟悉全部条律。
“大伯,这何知县何大人,是新党还是旧党?”柳明继续问道。
柳先达一愣,琢磨道:“这何知县虽是与庞国公一派相熟,但是又与范公同乡,真的不好说……”
“好。新法还未正式废除前,咱们柳家就这么匆匆忙忙地把人嫁了,要是被人拿着这做文章,告到何知县那里,说是咱们柳府藐视新法……若是那何知县为新党一派,必然会十分不满。如此一来,不仅咱们柳家,连那亲家杨典史杨大人也会遭受牵连。咱们柳府,就会陷入党争之漩涡……”
“这……”柳先达感到后背有些发凉,心中一慌。
按理说,这丧妻守制,并没有像丁忧那般严格。朝廷官员若是违丁忧之规,可能会被投入刑狱。而相比之下,这丧妻守制就宽松许多。况且新法繁杂,刚刚颁布一两年,大家都不熟悉,很多人家娶妻嫁女,也有不少人无意中就违背了此例。
不过,柳先达一向谨慎小心,他经商多年,明白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在此新旧法交替期间,形势未朗之际,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被人做文章。
他明白,自己的家业做得再大,要是被人贴上党争标签,那么柳府这艘大船,也可能顷刻倾覆。
“贤侄所言有理。”柳先达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这柳明年纪轻轻,倒是处事周全老道,替自己把了疏漏一关。
“两位兄弟,我欲暂缓婚事,你们意下如何?”柳先达偏头看着次座。
这柳永和柳远志心里巴不得婚事暂缓,都连忙说道:“大哥,党争之事,实为可怕。咱们可不能去趟那趟浑水。”
柳先达点点头:“在朝局未明朗之际,我看……还是按照现有的新法来行事。王婆,您说呢?”
那王婆,眼珠一转,手放进怀中,摸了摸柳先达送的银票,立马笑嘻嘻道:“这柳明小公子,说得可是对啊。咱们都是一介百姓,可犯不着犯法。我这就回头跟典史大人说说去。”她扭头冲着柳明笑着:“柳小公子,你出落得一表人才,还有这般见识,要不要老身与你说个媒?”
“不必了,王婆,柳明我高攀不起。”柳明礼貌笑道。
“好了好了,切莫说笑。”柳先达站起身来,眉头一抖,对大家说道:“杏儿的婚事,必须慎重。等会,我会亲赴杨大人那里。我们柳府,绝对不能陷入党争的涡流中……”
第十七章 目标
一日之后,柳先达在家宴上宣布,杏儿的婚约,延后三个月,到杨典史守丧满一年为止。
柳明现如今,能稍微喘口气。虽说并未能够完全退婚,可是他以一己之力,影响柳杨这两个县里的大户人家,也是尽力而为了。
不过,他已经不想再做被动的防守战,他要主动出击,他要获取更多……
五月的天气,在费县内卷起阵阵炎热。仁济堂内,刚对完账的柳永、柳远志兄弟,正坐在柜台前歇息着。
堂外送来的热风,夹杂着中药煎熬的气味,使得人恹恹欲睡。
柳远志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绿豆羹,喝了口抱怨道:“这药房对帐之事,实在是过于繁琐。什么入账,出账,杂项,销货,简直要让人发疯嘛。”
“是啊,二哥。”柳永睁着那略带干涩的眼睛,这闷热天气,让他这个大词人不吟诗作赋睡午觉,反而天天对着这枯燥账目算来算去,也是一种折磨。
此时,门外一阵清风,一位头戴黑头巾之人怒气冲冲地走进医堂。
“这位是取药还是问诊啊?”柳永迎了上去,但见对方穿得破破烂烂,又说了一句:“这位兄弟,咱们医堂有些便宜但实用的药材,您要是实在买不起……也可以赊账……”
柳永对穷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偏见,反而多了几分同情。
“穷人?”那黑头巾之人恼怒道,“我很缺钱吗?倒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行商之人,竟然欠我的钱不还……还有脸挂着仁医济世的牌匾?”
柳永一愣,奇怪道:“这位兄弟,谁欠了你的钱?”
此时,柳远志笑嘻嘻地迎出来:“元宝兄弟,好久不见了。”
“别套近乎,老柳,让你们柳明出来!让他还钱!”李元宝咋咋呼呼道。
“怎么了?”柳明伸着懒腰,睡眼惺忪地从内堂走出来,“元宝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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