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这部分的账簿只有银两数目,没有官职人名,账目笔数不多,但数额却很大。贪腐案报出的被贪银两数目为三十万两,沈鸢粗略算了一下,手中这部分账簿所记数额,就有二十万两,占了贪腐案的绝大部分。
回想沈府被抄之后,因贪腐案而落马官员官职,不难发现都是些六品以下的小官。
先前从沈府搜出的那本,她虽未看过,但父亲曾跟她说过,上边所记数额总数只有八万两。沈鸢的目光落在账簿上的三笔记录上,十五万两、三万两、两万两,依照上边记录来计算,被贪的三十万两官银,额数已相差无几。
此账簿是崔默所记,那么不在账簿记录中的那两万两白银,应当就在他的手中。
眼下遗落在外的账簿已是不多,若她料想的没错,剩下那部分账簿上记录的,应当就是被贪的这二十万两官银的对应人名。
账簿是贪腐案最关键证据,大理寺和刑部只想查案立功,找到遗失官银,无人会管父亲死活,她能仰仗的,只有卫驰。
那日她去城郊军营画像之时,听段奚所言,那人似与官银贪腐案有关,卫驰或也在追寻官银下落,但沈家在他眼中仍是个麻烦,账簿来之不易,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她断不可直接将手中账簿拿给卫驰。
昨夜卫驰幽暗深邃的目光仍在脑中挥之不去,她和他之间,看起来虽像近了一步,但实际上,却好似更加疏远了。
昨夜来不及想明白的事情,今日仍是无果,加之手中扑朔迷离的账簿线索……
沈鸢只觉脑子嗡嗡疼得厉害,手中账簿卷起收入木筒中,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最安全,思忖片刻之后,还是选择将其重新放回枕下收好。
补眠不仅仅是支开银杏的借口,也是真有其事,想起昨夜卫驰离开前给的不置可否的答案,沈鸢心里清楚,今夜的机会,她不可错过。困倦是真,她揉了揉反酸的眼睛,躺到暖呼呼榻上,不知过了多久,听着外头又传来簌簌落雪的声音,头脑愈发昏沉,终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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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军营,主帐内,卫驰端坐案前。
段奚循着青苔巷花楼的线索一路追寻,加之有画像在手,终是在今早找到了线索。
“禀大将军,画像所绘之人,属下已然找到,那人姓石名贺,擅武,左边眉骨上有一道疤,”段奚说道此处,稍顿了一下,方才继续道,“是二皇子手下的人。”
卫驰眸色暗了一下,果然如他所料,此事与二皇子萧彦有关。
其实,他先前一直有此猜测,只因没有证据,所以不好妄下定论。让段奚追查线索,除了想弄清案情始末、找到军中内鬼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想知道军饷贪腐案的背后推手,究竟是何人。
先前,卫驰便推断萧彦是军饷贪腐案的背后推手。崔默不过是棋局中一枚比较重要的棋子而已,三十万两白银,不是他一口能够吞下的,其背后必有其他更大的靠山。
此事不难猜想,二皇子萧彦一直是争夺储君之位的最有力对手,如今太子因户部一事受罚,被禁足于东宫,萧彦风头正盛,在朝中也不乏拥护之人,二皇子是此案最大得益者。
只是先前没有证据,卫驰不好擅自揣测,今日听到段奚所言,许多事情便都能说得通了,若无权势更大之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哪里能撬动户部尚书这样的位置。
萧彦算准了帝心,知道民心、军心需安,不论案子查得如何,皇帝必会先找一个替罪羔羊安抚众心。也布局巧妙,让同户部尚书沈明志走得近的太子一并受累,可谓一石二鸟。
这些朝堂争斗,本是卫驰最不喜欢、也不想了解的事情。然军饷贪腐一案必有朝中势力牵连,他可以保持中立不站队,但绝不能让一个贪腐军饷,不把边疆将士性命放在眼里的人坐上储君之位。
卫驰食指轻叩桌面,一下一下,眉心拧紧,卫驰盯着桌上一角,眼神愈发幽深。
段奚知道这是卫驰在思考事情时的反应,他站立一旁,没再继续开口往下说。
倏地,手上动作停下,心中有个大胆地猜测,卫驰骨节分明的五指骤然收紧:“可曾入过崔默府邸搜查?”
段奚愣了一下,摇头。
崔府,那可是被贴了封条,有禁卫把守的地方。
“待天黑之后,你亲自入内查探一番,”卫驰眸色渐深,若他所料不错,崔府中应当还留有其他线索。
如今多方人马都在寻找崔默的下落,明面上大理寺的人在日夜追查,刑部亦协助其中,暗地里除了二皇子萧彦和他派出的镇北军精锐,除此之外,想必还有其他人也在寻找崔默下落。
这般“天罗地网”之下,皆未见其踪迹,卫驰眯了下眼,或许是因他们寻人的思路不对。崔默的逃匿是早有预谋,众人皆认为他会远离上京,但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崔默聪慧,或许会反其道而行之。
若是如此,崔府中应当会有线索留下。
段奚愣了一下,虽不明此举用意,但这是将军的吩咐,他必会依言照办。北疆征战的两年,两人曾多次出生入死,其中一次,为探敌军虚实,大将军亲自入北戎境内询查线索。后来,正是因为将军所得线索,镇北军方才能一举破城,以少胜多。
故而段奚知道,大将军对寻查线索一事,有自己的敏锐触觉,他只需服从命令即可:“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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