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姐儿,你父亲说……杨家怕是保不住了。”
林苑听出了她父亲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
杨氏,怕是也保不得了。
林苑站了起来,双手紧交握着,在房内来回走了几步。片刻又折身回来,重新坐回原处,看向陶氏问:“太太,如果我们一定要保三嫂,最大会付出何等代价?”
陶氏一瞬间想到那被抄家问罪下狱的杨家,脸色登的煞白。
“我觉得应不至于如杨家那般下场。”林苑迅速道:“顶多是受牵连,已是极限。”
不等陶氏开口,林苑就拉住她的手道:“太太听我说。若圣上一意孤行,夫君也不会坐视不理的。他如今贵为左都御史,深得圣上仰仗信任,朝中大臣对他多有信服,如今多事之秋,圣上也不能枉顾众臣意见,寒臣子心不是?所以,阖府性命是无忧的。”
陶氏嘴唇动了动。她其实是想说,即便如此,可为了一个杨氏,就要全府弃了富贵,可就值当?可这些话,当着苑姐儿的面,却有些说不出口。
“太太,两害相权取其轻。”林苑看着她道:“我们应这般来看。若保了三嫂,这一役,朝廷胜了,我们府上最坏不过抄家丢爵。可若未保三嫂,那假设最终是镇南王胜了呢?太太觉得,届时我们府上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会是什么?一个假设,却听得陶氏忍不住打了寒颤。
因为她立马就想起了此刻还关押在死牢里的晋王妃跟晋二公子。
连娇妻幼子都能狠心舍弃,这般心狠手辣的人,能指望放他们府上一条生路?断无可能。
“三嫂或许是我们的一条后路。”落下这句话,林苑就叹了声:“太太,您将这话就说与父亲听罢,相信父亲会选出有利的选择。”
刚出了陶氏的院子不久,林苑的轿子就被人从外头拦了下来。诧异的掀帘一看,轿前那面容憔悴,眼窝深陷,神色凄楚惶然的人,不是她三嫂杨氏又是哪个。
“苑姐儿……”杨氏凄然的哭了一声,就双膝一软,朝她跪下。
林苑脸色一变,忙招呼人将她扶起,自己也急忙下了轿。
“三嫂这是作何。”她过来搀过杨氏,至偏僻没人的一处廊下,扶她坐下。
“苑姐儿……三嫂真的是没办法了。”杨氏话一出泪就直往下淌,紧抓着林苑的手,满脸的凄惶无助:“我杨家被抄家下狱了,是不是,是不是接下来,老爷跟太太,就要让三爷休了我?”
“苑姐儿,宗哥儿跟萱姐儿还那么小,我舍不得啊——”
林苑拍拍她的手,温声安慰道:“三嫂,太太刚还与我说了一通,说你待她至孝,这么多年的婆媳处下来,她哪里舍得弃你?”
杨氏的手紧了紧。
“长平侯府会尽量保全你,我也会找夫君他多想想办法,让府上不至于太受牵连。”
杨氏陡然抬了眼,深凹的眼里带了些希冀的亮来:“妹夫深受圣上倚重,那能不能……”
林苑直接反握住她手,截住她的话:“三嫂,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的。如今长平侯府,怕也要自顾不暇了,夫君他也不见得能保住府上几分。”
杨氏眼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了。
“三嫂,多想想宗哥儿跟萱姐儿,他们需要亲娘的照料。”
杨氏晃了晃身,泪流满面:“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说着她突然跪了下来,冲着杨家所在的方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爹娘莫要怪我,我是无能为力啊——”
林苑心情沉重的回了符家。
夜里符居敬归来,她将长平侯府保杨氏的事与他一说。
当然却断不能提是权衡利弊下,为了将来留个后路,只道三哥与杨氏鹣鲽情深,不忍放弃。又道杨氏在林家服侍多年,生儿育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个又能忍心看她去死。
符居敬大赞长平侯府高义。
虽他未再说旁的,但林苑瞧他态度就知,杨氏应该可以保下。
按理说事情大概得到解决,这一夜她应睡的安稳的。
然而,自躺下睡去后,她就开始噩梦连连。
梦里,她的视线开始扭曲,隐约见到前方立着一个背着光的人,金甲寒光,手握长刀,那周身的森森寒意刺的人背若芒刺。
她有些抗拒不愿上前,可又不知有何推力推着她,让她一步一步的朝他靠近,越来越近——
于此同时,那背对她的人突然动了,握刀的手扬起,下一刻手起刀落,前方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呼声。
那般的惨痛呼声,入耳,为何那般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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