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雨辰时起身,身旁风城睡得如一头吃饱的猪,呼噜声让他这一年里都有些神经衰弱。
去厨房做过早饭后,他去大屋里喊段燃起身。进去一看,段燃榻上空无一人。他四下环顾,发现周围腾篮、竹扒、铁锄都在,唯有棋盘不见了,便知道段燃是出去奕棋。
先生奕棋通常在溪边和鸿林,往往是他背着棋盘跟着先生,摆下棋盘后就候在不远处。鸿林里住着一位神秘的郦先生,是先生多年的棋友,先生对其很是恭敬。两人弈棋时常能听到先生快意的大笑,还有连连称妙绝的高赞声。
可这么早就去下棋还是头一遭。
“先生不在屋里?”
身后传来风城的声音。
“哦,出去下棋了。”携雨一边答一边把桌子摆到院子中央。
听此,风城心里一动。
“我去看一看。”
携雨连忙扯住他,“你去干嘛?先生和郦先生下棋的时候最烦别人叨扰。”
风城那日见了仙人,回来后细想了想。鸿林里只住着郦先生一人,那仙人八成就是郦先生。
“我想看看先生弈棋是怎样的风采。”
携雨怪怪地看风城,“你每日除了在山里打打猎、种种菜,什么时候关心过弈棋这种风雅事?”
风城不想多解释,说多露馅儿,只道了句:“我去去就回来!”一溜烟地跑了。
到了浣溪,远远可见不高的山崖上那座窄瘦的八角亭的飞檐。风城步下生风,此时竹林间出来一蓝袍青年将他拦下。
两人看起来年岁差不多。拦他的人面带儒雅微笑,作揖说道:“阁下请留步。前方是我家主人与一友人相会之所,不便打扰。”
风城被拦路,心里不喜,“这片山头是我家先生隐居之地,没有外人。你和你家主人又是怎么冒出来的?”
赵群霖问:“不知阁下先生是何方隐士?”
风城道:“雪山居士段燃。”
赵群霖一听,周全答:“原来是段先生门生。我家主人正与段先生和另一位高人在亭中对奕。开局前吩咐了不让旁人叨扰。阁下是段先生的门生,不若与小生一同在此候着。”
段燃实际上对风城并不严格。除了在一些道理大义上悉心教导,日常生活方面任他自由,渐渐风城也就没了些规矩,眼下竟升起了硬闯的心思。
段燃一直聚精会神看着方寸棋盘。这其中杀机四起险象环生,也有挽狂澜于既倒的妙手回春,当真是世间少有的妙局。
执黑子者果决机断,一点机会也不放过,数次铤而走险、剑走偏锋。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的纯良少年有如此强大的决策能力,行动起来毫不拖泥带水。能看出对弈刚开始时他还掩藏些杀机,棋子装出无辜羸弱之态,下在没什么进攻性的位置。
但郦先生是何人?
段燃眸光灼灼看向右侧灰衣鹤氅、一根荆钗挽素发的郦御。
郦御仅仅七步棋就将少年的虚与委蛇揭穿,引得少年狂态毕露、杀心四起,全力进攻。若不是少年机敏,能瞬间找出将死之棋,果断盘活,这般只管冲杀的攻法早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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