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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部分(第1页)

在东暖阁外等候片刻,就有一个服色不同的宦官出来,打起帘子让她入内。进了屋子,她不敢左顾右盼,以最快速度打量了一眼房内情形,立时发现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立在书架前,身上只是一件看似寻常的紫檀色袍子。因其他人都是内使服色,她定了定神便走到屋子中间行礼参拜。

“平身吧,此番你也算是功臣。”

听到这功臣两个字,陈澜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轻轻碰头道:“臣女只是依宜兴郡主吩咐行事,绝不敢当功臣二字。”

“九妹只是吩咐你拖延,可没来得及吩咐你如何拖延,你就不用一味谦逊了。阳宁侯乃是功臣世家,所以朕夺了你二叔的爵,也因为你三叔有功还了爵,又因为你在晋王府的临危不乱而发还了长房田庄。只你在安园不但能够舍大利安抚佃户,却又将功归于上,着实让人另眼看待,也难怪你家祖母能够那样信赖你。”

皇帝徐徐转过身来,见陈澜依旧没有起身,只看那模样仿佛是吓着了,这才笑道:“平身吧,难道九妹对你说,朕会吃人不成?”

尽管这话带着几分打趣,但天子无戏言,陈澜也不好再捱着,只好小心翼翼站起身来。她总算是跟着那位周姑姑学过礼仪,这一番行止并未有差错,然而垂手而立看着脚尖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愉快,再加上刚刚因紧张,刚刚跪下时用力过度的膝盖脖子肩膀都有些隐隐酸痛。

“抬起头来。”

闻听此言,陈澜再次暗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旋即就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了案桌后端坐的皇帝。尽管她立时稍稍下垂了一些目光,但这并不妨碍她端详这位壮年天子——据说朝中部阁高官动辄六七十,从这意义上来说,刚过五旬的天子确实正当壮年。大约是因为劳心劳力,皇帝的两鬓有些斑白,就这么坐着并没有太逼人的气势,眉眼间甚至还流露出了疲倦之色,可那目光却带着极其深刻的审视意味。

“之前皇后在坤宁宫召见之后,送你出去在西苑遇到人的事情,为何不对夏河直言?”

这个异常开门见山的问题问得陈澜一呆,旋即她就立时低下头去,沉声答道:“回禀皇上,臣女乃是外臣之女,蒙恩召见赐轿回还,其时除却抬轿内使并无旁人,所遇之人无可佐证,此其一也。当是时臣女并不识其人真实身份,若有污蔑其罪大也,此其二。若其人只因醉言狂纵,亦或是为人欺哄做下错事,臣女这一诉兴许便会将小事变大,此其三。臣女一弱质女流,鲜少出门,只需自律,则那时之后事情总该消了。”

这一二三条俱是条理分明,皇帝听得眉头舒展,不禁微微颔首。只刚刚让陈澜抬起头时,他已是觉得,她那容貌虽说出色,但眉宇间那股从容沉稳更是让人欣悦,更重要的是,皇后多年来也见过不少人,其中绝非只有陈澜这一个与庆成公主同年同月生的,偏生那次见了好几个人,却能对这么一个留心,足可见是有缘。

若是他那个女儿能平安长大,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

陈澜看不出皇帝的脸色渐渐柔和,但能够察觉到自己这番回答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心里自也松了一口气。在这儿告上淮王一状狠的自然容易,可人家是父子君臣,皇帝有可能因为此次吴王谋逆而迁怒淮王,但更有可能因为一个儿子不争气,而对其他儿子生出怜惜,这都是没准的。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若因为皇帝几句称赞就得意忘形,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听说,你为幼弟谋了韩明益教授经史,又想请九妹教其射艺?你这个长姊倒是尽职尽责,满京城的官宦子弟,哪怕父祖再有权势,只怕也难能在文武上头寻着这样的师长。如此殚精竭虑,是想要夺回你父亲丢了的爵位?”

这个问题比刚刚更犀利直接,然而,对于陈澜来说,无论是身体还是记忆,对于父亲陈玮都并没有太多印象,唯有陈衍因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再加上小家伙的懂事体贴,姐弟之间的感情绝不逊色于原主。因而,她只是斟酌片刻,就抬起了头来。

“皇上,子不言父过,然先父当年先失勋卫,再失爵位,临去前曾执臣女姐弟之手痛陈大悔。有道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臣女为长姊,和幼弟自幼父母双亡相依为命,虽有祖母,祖母却是三房之长,不能时时照拂,臣女自当竭力促幼弟成才。谋韩先生教授经史,为使幼弟通晓大义,明古今辩是非。请宜兴郡主教授射艺,为使幼弟通习弓马,不做出入必依车轿的纨绔。至于爵位归属,三叔有功于国,赏功自当承爵,臣女虽女流,却只会促幼弟直中成才,绝不曲中求爵。”

这一番话尽管四平八稳,但陈澜言谈之间目光丝毫不曾有任何犹疑,一直自始至终地稳定有神,因而皇帝对其的大胆更生出了几分嘉许。将来如何,他的心中早有定计,因而,对比那些饱食终日的勋贵子弟,那些尸位素餐的勋臣贵戚,他反而觉得这个年轻丫头的心计反而更可爱些,于是在随便又问了几句之后,就开口令人唤了夏太监进来。

“带她出去,去请九妹来,让她领着见一见皇后。”

夏太监闻言愕然,侧头偷瞟了陈澜一眼,方才慌忙应是,又朝陈澜做了一个虚手请的姿势。待到出了东暖阁,到了外头回廊,他就站住了,却是笑着说道:“三小姐真是好胆色,在御前竟能这样侃侃而谈。刚刚屋子里太闷,外头也热,你不用再特意跑一趟了,在这儿略站着吹吹风,咱家亲自去寻宜兴郡主。这地方没人敢乱闯,你尽情松几口气吧。”

陈澜和夏太监打过好几回交道,情知这位内宦还算是容易打交道的,连忙答应了。及至夏太监留下两个内侍在旁边陪着,自己则是带着另两人匆匆走了,她这才稍稍调整了一下站姿,心里却知道自己压根谈不上什么胆色,这会儿背上的衣裳只怕完全湿透了。

所幸她为了舒适,不用那些光滑的绸缎做中衣,而是选了最为吸汗的尤墩布,否则这时候只怕后头汗渍便要渗出内衫了天子之威,不在于言谈举止,而是在于其谈笑间便能决人命运生死的至高权柄

PS:那个啥,大家太给力了,冲三百竟然变成了冲四百鞠躬致谢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为孙除障碍,倏尔定婚约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为孙除障碍,倏尔定婚约

阳宁侯府蓼香院,正房东次间。

尽管汝宁伯夫人满脸笑容,陪坐在一旁的马夫人也妙语连珠,但炕上歪着的朱氏却压根没心情听她们说什么。倘若如今还是她身体康健那会儿,怕是早就端茶送客了。然而,眼下她只得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满心都惦记着去了宫中的陈澜。

林御医匆匆忙忙被召回去了,大约是因为皇后的病情,那宜兴郡主找了陈澜去干什么?那天马夫人回来之后就提到过,说是宜兴郡主走后,陈澜在威国公府提议什么曲水流觞,结果一大堆夫人小姐足足拖到了申末,恰好那段时间外头就是大乱,而报信的却被威国公世子给拖住了,这应当不是纯粹的巧合。只陈澜对于这些就不肯多说,兴许是宜兴郡主的吩咐,照此看来,这一趟入宫应该是无碍的,可怕就怕万一……

“今日一早,礼部就派了人来,又要过了我家芊儿的庚帖,宫中也派来了两位妈妈,芊儿是忙碌得了不得。”汝宁伯夫人一边说一边查看着朱氏的脸色——这要是没有早上这一遭,家里已经是惶惶不可终日,哪曾想转眼间就有这样的变化——见朱氏没多大反应,她想起传言中阳宁侯府的丰厚身家,还有朱氏对孙女的偏爱,于是索性轻咳了一声,直截了当地说,“只芊儿毕竟是妹妹,她哥哥的婚事总不能一直拖着,所以我想……”

马夫人听着听着已是怦然心动,可眼见朱氏眼睛半开半阖,仿佛并不在意,顿时暗自发急。此时汝宁伯夫人还未说完,她就抢着说道:“老太太,咱们府里和汝宁伯府早年便是通家之好,如今两边儿女都大了,结个姻亲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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