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白远山惊惧的眼神,女子倒是毫不掩饰心中的淡然,伸手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静静地说道:“白先生,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不是这个样子吧。也是,我原本以为我的生活会十分顺畅,好好的做个医生,嫁人生子,或许那样,我们依然还会是亲戚。哦对了,我现在不叫梁贞了,我叫吴爻。”
吴爻,无爻。八门五宗,便是一个笑话。
白远山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吴爻说的话。他认识的梁贞,是自己女婿的妹妹,对人和善充满活力,自己并没有记挂在心上,若不是白然之产女的时候靠她住进了医院,真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跟这么一个女子打交道。而眼前的女人,身姿窈窕,面容精致,虽然已经不再年轻,却依然风姿绰约,每一个眼神之中都是款款的笑意,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那个朴实和善的梁贞呢?
“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还记得你是因为……”
“没错,我是因为一次抢劫案被人杀死的。你们所有人都以为我只是死了吧,跟现在比起来,我宁愿当时我是死了!”吴爻的声音尖锐起来,毫不掩饰胸中的愤怒。她的脸渐渐呈现出一种讽刺的笑容,虽然坐着,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白远山。没错,就在几十年前,梁元刚认识白然之的时候,梁贞是市医院的一名住院医师,上岗不久,工作十分热情,几乎是把救死扶伤的精神贯彻到了极致。
可是有时候,上天就是蒙蔽了双眼,好人有时并没有好报。在一次下班的路上,梁贞正穿过一条偏僻的巷子,在不远处看到有两个人推推搡搡,一个是穿着黑衣的男子,另一个是弱柳扶风的女人。女人穿着长长的裙子,脚上的运动鞋像是新的,地上还洒满了各种明信片,她应该是过来旅游的游客。
男人此刻显然占上风,额上青筋暴起,穿着靴子的脚死命揣着柔弱的女子。他的背上背着一个浅紫色的包,一看就不是自个儿的,再加上凶神恶煞的眼神和手里明晃晃的刺刀,这是抢劫无疑了。但被抢的女人却依旧死死拽着手里的单反,不想让男人带走。
这一幕落在年轻的梁贞眼中,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到底是该逃还是该报警,她的心中剧烈震撼着,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紧张几乎让她忘记了反应。就在她踟蹰的瞬间,歹徒手里的刀已经刺向了游客,动作很快,三两下,女人就倒下了。她的嘴里吐着血沫,手终于还是松开了单反的带子,任由歹徒抢走了。
梁贞的心脏仿佛停跳了一般,她迅速撇过身子,装作路人一般默默地与歹徒擦身而过。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她甚至把头发放了下来,以掩饰脸上的惊恐之色。没过多久,等歹徒走了之后,梁贞迅速赶到了出事的巷子,摸了摸女人的颈动脉。
对方的瞳孔在逐渐散大,但仍有生命迹象。梁贞毫不犹豫地开始给她做急救。就在这个时候,那道挥之不去的黑影,又一次出现在了巷子里。
歹徒在抢走东西之后,忽然想到了路过的梁贞,总觉得她不太正常。既然杀了一个就干脆全杀光,歹徒折返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梁贞惊恐地看着巷子口,那一头,警车的灯已经依稀可见了。
警方和医院给出的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女游客身中三刀,但避开了要害,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因失血过多处于昏迷。而梁贞只中了一刀,却刺破了心房,当场毙命。
当所有人都在感叹世事无常,歌颂梁贞英勇无畏的时候,没人注意到那个女游客醒来以后,交了费用默默离开了。等到警方反应过来要做进一步调查的时候,对方早已杳无音信。
只有梁贞知道那一刻经历了什么,对方忽然把自己的灵魂丢进了那个去壳之中,自己则死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她记得当时那人的表情,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竟然在狰狞的笑,脸上是一种解脱的快-感和狂喜。这让梁贞感到害怕和疑惑,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觉得,死亡比活着更加值得呢。
这个问题,梁贞后来有了深刻的体验。交换身体的那一刹那,她感觉自己的皮肤有种异样的触感,像是蚂蚁在爬,又像是有人拿刀子在皮肤上雕刻,一下一下,忽痒忽疼。这种奇怪的感觉时时刻刻伴随着她,怎么也赶不走。一开始,她觉得自己只要能够活过来,无论是以怎样的形式,无论身上有任何不适,都无所谓。她曾经想过靠着这个身子回到家里,告诉梁元自己的遭遇,她的哥哥一定会信任自己。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梁家人已经为死去的“梁贞”做了法事,几十个人亲眼看着那具尸体化成了灰烬,现在随便跑出来一个疯女人说自己是死去的梁贞,是不可能有人信的,更有甚者,自己说不定还会被关进精神病院。但梁贞要担心的问题不仅仅是这个,在这具身体之中过了几天之后,她发现了一个规律。每到夜晚的十一二点,自己身上的那股疼痛感会特别强烈,疼的她几乎撕心裂肺。那种感觉仿佛刻刀的手在不断用力,她尖叫着从床-上跳起来,冲到卫生间把自己扒了个精光,看着镜子里那个诡异的自己。
暖黄色的灯光下,梁贞雪白的皮肤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个红印。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拿着尖锐的刻刀,在她身上一点点刻下。梁贞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她只是觉得又疼又痒,红印遍布她的全身,甚至指甲缝中都有细如毫毛的字迹。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两个小时,直到自己已经疼的虚脱,无力地趴在浴缸里的时候,那些红印才开始缓缓消失。
浴缸里的水已经漫过了她的鼻尖,这一刻,她想到了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自己仍旧躺在浴缸里,却安然无恙,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忽然想起了那人临死前的眼神,那种解脱的快-感让她不寒而栗。作为医生的她忽然鼓起了勇气,她化名吴爻,辗转世界上多个地方求医问药,却始终没有任何进展。正当她几近绝望的时候,她读到了一个人的著作。
封皮很旧,书页上却干干净净,角落整整齐齐,只有稍许的泛黄,一看便是没有经过多少人的手。主编叫李承运,副主编,骆成。
梁贞翻开书页,里面详细记载了他们对于镇妖八门的最新研究,她匆匆翻页,手指最终停在了最后几页上。
五宗八门之土门,艮支,八门之中最为神秘的一个派系,掌握着镇妖八门从创立至今的所有秘密,单人独传,秘而不宣,是否依然存在或未可知。传说土艮之人将所有秘密镌刻在身体皮肤上,每夜子时校对咒文,守一职而终一生,若无意外,将无老无死,无穷无尽。
无老无死,无穷无尽……
“啪嗒”一声,书籍掉在了地上,吴爻面无表情地回到了酒店,整个人瘫软在了床-上。
噩梦到此并没有结束,被疼痛折磨的吴爻一边认清自己的身份,一边还要躲避着妖鬼的追杀。镇妖八门的秘密,无论是谁得到,都将会给五宗带来直接的威胁。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八门的咒术,也没有八门的能力,却生生被妖鬼追讨,他们想要扒下她的皮,消灭整个八门。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梁贞一颗热忱的心逐渐变的冰凉,她弄不明白,为什么无辜的自己会扯到这样一件事情当中,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与自己根本无关的折磨。夜以继日的折磨让他不仅对妖鬼痛恨万分,更是把八门恨到了骨子里。没有谁可以左右人的命运,自己偏偏被上一任的土艮生生交换了灵魂,要守着这一份痛苦,直到无穷无尽。
她开始憎恨这一切,仇视这一切,把所有的本源都追溯到八门身上,与此同时,她开始学习那些书写在自己身上的咒语,纵然自己无法实践,却也明白了一二。她心中那颗复仇的种子生根发芽,越长越大,到了最后,几乎爆发。既然自己要守着这一份无穷无尽的痛苦,倒不如借着别人的手,让自己离开这里。不过,离开之前,她要让八门的所有人给自己陪葬。
她开始隐藏自己的情感,伪装成一副温柔如水的模样与人接触,到处搜寻着八门的踪迹,甚至买下了南大街附近的一个商铺,改造成酒吧,雇了几个人经营,一是为了寻找门人,另一方面,也在缅怀自己曾经的生活。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几乎走遍了整个世界,而这一切也没有辜负她,总算让她找到了八门的痕迹。
可笑的是,那人正是白然之,自己尊敬已久的嫂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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