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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有瘾(第1页)

对她有瘾

回到学校时,我脑子仍在恍惚,记忆挥之不去直到沈菲低呼了一声才回过神来,沈菲望着前方说:那俩王八蛋指定没得逞,瞧,这么快就撤回来了!

我顺她目光望过去,看到七号楼下的黑车。

我的手指猝然森麻,脊背阴寒,有无数条冰凉的毒蛇蠕蠕窜上颈间。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看到那个噩梦一样的雨夜。

我知道这是病,我从两个月前得了这种病,其实是一种心病:我不能看到那辆车泊在七号公寓楼下。

事实上,它泊在其他任何地方我都不会认识它,我从来没有仔细打量过它,对第五宏途的东西我从来没有任何兴趣去留意它。可是从上个月起只要它泊在七号楼下我就心惊,我的血也会往头上涌

我不怕第五宏途,可我怕第五宏途的车停在七号楼下。

怎么了你?沈菲拿手在我眼前晃时,我才发现自己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茫然看着她,后来就虚脱了似的缓缓低下了眼,沈菲摇头轻叹,挽起我向前走,她对我的恍惚已经见怪不怪,口里嘟哝:冉豫北再好,也已经离开一年多了,总这么痴痴怔怔算什么事

她单以为一场失恋废了我,却不知第五宏途雪上加霜毁了我!

我和沈菲向七号宿舍楼走去,我们已经毕业,现在是作为校工留宿七号楼的,毕业时,我和沈菲争取到了校宣传科的工作,虽然属于临时工作人员,工资不多,但这份工作让我可以留在这座城市。我暂时不能回故乡,那里不容易就业,而我太需要钱。可是,倘若能料到后来的事,不管挣多少钱我都不会留下来的。

大三与豫北分手后,我四处打工维持学业,尽管每天陀螺一样忙碌,我还是攒不到多少钱,升入大四后,学杂费迟迟交不上,而我从大一时就因户籍有误申请不到助贷,临近毕业那几天,我把所有能想的办法全想遍了,还是徒劳。是沈菲想到跟第五宏途借的,起初我还嫌跟男的借钱不体面,后来就顾不得了。

我们在伤感的校园吉他声中告别了大学生活,我没有对过去的留恋,也没有对未来的向往,我心里只有一万多元的债,我受不了第五忽然变得灼烫的目光,那种目光从他借钱给我起就出现了。仿佛有一种奇痒,蛰伏在他的心里。

我第一次坐上第五的车是毕业以后,那是一个落着微雨的傍晚,那辆车,它泊在七号楼下等我,那时我对它还没有惊心的印象。卢迪驾车,我们去送沈菲搭班机。从机场回来后,车子半路停下了,那是一个灯火辉煌的地方,整幢建筑用水晶灯勾勒出庞大的轮廓,气势恢宏、璀璨夺目!

但我只觉得刺得眼睛痛。我居然至今不知它是什么地方,我唯一能记得的是第五伸手牵我的手,我挣,他没放,笑着说,豆,你的手怎么这么小。

接下去有一段记忆成了空白,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直到我清醒后,眼睁睁看到第五宏途压在我身上,我先是呆了,后来我听到一声惨叫,是我自己的声音,接下去我没了命的咬他抓他,他摔开我,我扑过去,再摔开,我再扑上去,像杀红了眼的小兽物。从床上扭到地下,从卧室打到外厅,我疯子一样大张着血口,像猴子一样吊在他身上没头没脸、丧心病狂地咬,用指甲抠,好几次生生地咬下肉来,纠缠了半个多钟头,照说他不会制不住我,可我当时失去了理智拼了性命,他竟对我没办法。着急间他兜起我,要把一丝不挂的我扔出门外,又意识到不妥,我的撕咬让他无法给我套上衣服

我再次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没有了第五,窗外的水晶灯依然潋滟刺眼,我怎样离开那里怎样回到学校已经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在什么地方丢掉自己的,我也不知道了。

我曾经不理解算计二字,脑清目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被别人算计了呢;我曾经也不服小,觉得年纪小不等于阅历少,窘迫拮据的贫穷和痛彻心扉的失恋已经把我磨练得足够成熟通透,我能应对得了自己的生活。可是经过那件事,我对世界多了一层认识。心凉如水!

我不吃不喝睡了三日,后来高烧快要死掉,是舍监撞开门把我送到医办的,沈菲旅行回来时,我已经恢复,她没有看出我有什么异样,我不会让任何人看出异样。因为我的脑子已经清醒了,我明白:对于第五来说,我就是一只肢体细弱无依无靠的蚂蚁,想找他的后账那是没可能。哑巴吃黄连,我只能不声不响背着人咽了。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这件事也就过去了,我吃了大亏,我也认了,可断没想到老天不放过我。

一个月后学校举行展演大会,作为宣传科干事,我和沈菲分别负责摄像与布景工作。大会前一天的彩排设在学校大礼堂,前来参观的人不少,气氛祥和、笑语声声。但我看不到人们脸上的喜悦,我习惯了默默工作默默想自己的心事。被第五宏途糟践后我更想念豫北,他是我藏在心底的一份小小的财富,即使过去了,也禁不住常常拿出回忆来自我咀嚼安慰。曾经也是这座大礼堂,是下雪的天气,我穿着单薄的演出裙随演员上台伴舞,豫北就在台下替我拿着外衣,他的眼睛从众多演员中把我淘出来,面带笑容地看着我,那么温和宠爱,让我想到家长观看孩子六一表演时的神情时过境已迁,物是人已非,我知道。但是我止不住掏心掏肺地想他

我的眼睛模糊了,没有去擦,继续平移摄像机进行取景,一个像欧美男子一样高大的背影进入镜头,黑西服黑衬衣,倨傲夺目,风度不凡。我的心倏地雀跃,几乎就要像过去那样扬起脸朗朗唤一声:豫北。声音却陡地卡在喉间,我如梦游者一样蓦然恢复了意识。

颓然放下摄像机时,那个人转过脸来,他几乎照直向我看过来,表情顿了一下,然后冲我笑了。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必是脑子坏了,竟把第五宏途看成豫北,那是我丢失自己后第一次见到第五宏途。

我手指颤抖,转身进了调音室,戴着大耳脉的沈菲正趴在幕布上透过缝隙瞧会场,见我进来连忙招手,那时沈菲并不清楚我和第五的事,她扯着我指着远处的小姑娘给我看:瞧,第五又来看郑妮了,这女孩啊!别看年纪小,心计重着呢,第五身边有多少女孩来了又去不长久,唯她稳坐第一把交椅不动摇,简直就是正宫娘娘

我基本上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也没看郑妮。我手足冰凉牙齿发颤,死死盯着第五宏途,他已经坐在排椅上,一面抽烟一面漫不经心地同别人说话,我看着他隐隐蠕动的喉结攥紧了拳,如果有把刀我不知道是不是会杀了他

临时导演喊我名字时,我回过神来,竟有些喘息,仿佛刚才真的已经卖力杀了人。我木然抱着摄像机走出调音室,然而刚刚挪出五六步,便听到啪的一声爆响:我直直摔在地上。

同时舞台灯灭了,一群人围上来,学校唯一的进口摄像机压在我身下,已经摔得四分五裂

该有多么霉运,才会被舞台上的线路绊倒。

事后校务处做出处理方案。肩扛式进口摄像机,折旧后三分之一的费用两万五千元由我赔偿。

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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