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不会淹……”顾亦城最先开口,最后一个“死”字被他硬生生的吞了下去,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
“怎么办,我们会坐牢吗?”一个胆小的男孩问。
“我们不还末没年吗?应该不会吧?”有人回答。
“傻的呀,你们。”顾亦城回头瞪他,他不瞪还好,他这一瞪那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指着他道,“你杀人了,可能是蓄意谋杀,怎么办,怎么办……”
“人又不是我推江里的。我刚刚明明要去拉她。”顾亦城气得不行,“是谁,是谁推的她?又谁拉着我跑的?”
“是谁?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他指着眼前的人一一问道。
所有人只是望着他,选择沉默,这样的事自然没有人愿意出头。刚刚混乱不堪的场景下,顾亦城既没看清是谁将人推江里,也没弄清楚是谁拽着他跑。但他却反应过来一件事,那就是也许所有的责任都将会归结到他一个人身上,正所谓枪打出头鸟。
他想了想,转身朝江边跑去,被一群孩子拦了下来。
“亦城,别,别,千万别去。”
“让开。”
“亦城,你冷静点。你若是回去,咱不等于自投罗网吗?江边有大人,他们会救她的。”
“对对,逃跑时我好像听见有人喊‘救命,有人落水’了。”
“恩,我也听见了。”
“还有我,我也听见了。”
顾亦城不大确定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他确实也很害怕,几个男孩商量着这事一定要保密,但又彼此信不过对方,最后还搞了个什么歃血为盟,直到天黑才各自回家。
顾亦城回到爷爷家,一直处于坐立不安的状态。
比如大人和他说话,他恩恩啊啊,反应总是慢半拍。比如他想上厕所,结果手里端着杯水,他把杯里的水倒了,便折了回来,过来一会儿发现自己憋得慌。
晚上他母亲江蓉开来接他回家。他战战兢兢的问道,“妈,外面没出啥事吧?”
“出啥事?”江蓉第一反应就是拧着他的衣领问,“你又闯祸了?”
“没没没,绝对没,绝对没……”他急忙撇清,低着头不看去看母亲的眼睛,快速窜进车里关上门。
江蓉的车沿着江边疾驰而去。顾亦城在灯火阑珊中回头望去,他在心底默念: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另一边
舒姝落水后,当时江边恰好有一对散步的情侣看见了这一幕。她被人打捞上岸时,脸色发紫,浑身冰冷,幸运的是她获救了,并没有在这个三月的初春因为一群小孩子的恶作剧沉入江底。
但她终究大病了一场。
病了多久?她不记得了,只知道,全身一直像在烈火里焚烧,隐隐约约她似乎听见了外婆的哭声,哭声时大时小,最后便渐渐模糊,直到完全听不见……
病好以后舒姝的听力出了点问题,也不是听不见,就是有时候听得见声音,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医学上称之为:弱听。
顾亦城回家后,特别留意当地的小道新闻。他甚至在脑海里幻想,第二天电视上的早间新闻报道写着A城某某江里发现不明女尸。想到这他不由浑身颤抖,急忙翻出自己当时穿的衣服查看,细数着上面的纽扣,生怕拉扯时落下一颗,最后成了呈堂证供。
顾亦城在忐忑不安中渡过了一个星期。又到了周末,他每周都会去看望机械厂的爷爷,江蓉这次却道,“最近半年,别去爷爷那里。”
顾亦城几乎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意识到自己的激动,他小心的翼翼问,“为什么?”
江蓉没有说话。
顾亦城因为母亲忽然变得严肃的表情,心揪得紧,颤声道,“妈,我,我……她没事吧?”
儿子聪明顽劣,但本性毕竟并不坏。江蓉叹了口道,“那女孩没事,爷爷出面赔偿了些钱……”
江蓉是在出事的第二天获知顾亦城干的混账事。她和丈夫匆匆赶去医院,女孩高烧后刚刚转醒,当时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孩子,没事了吧?”江蓉摸摸女孩的头,笑着问道。女孩望着她,抬手掏了掏耳朵。
江蓉问,“你家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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