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若兮再也按耐不住,甩开了无痕冲到了门口,屋中的人迅速的回头望向门口,却在同一时间倒了下来。无痕立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呆了呆,马上望向若兮,只见那可怜的女子面色苍白,踉跄几步,奔上前来。床上这个英俊的年轻人不正是她日夜想念的丈夫吗?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为什么浑身都是血迹?为什么脖子上会有这么深一条伤痕?为什么见她来了也不睁眼看她?为什么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没有?若兮颤抖着伸出手,摸上清源毫无血色的脸,这样的冰凉,冷的简直将她的心也一道冻结了。
“清源,是我啊,我是若兮啊,你醒醒!醒醒啊!”若兮拍着清源的脸,抓着他的衣襟摇动着他僵硬的身躯。“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若兮痛哭着,似乎在问已没有呼吸的清源,似乎在问立在一旁皱着眉的无痕,似乎在问被点了穴躺了一地的昆仑派的人,更似乎在问屋外阴霾的天。一道炸雷猛然响起在天际,大滴的雨如筛豆一样砸落下来,若兮的哭喊由嘶声力竭一直到气若游丝,等到无痕察觉到她的异常时,若兮已然昏了过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无痕感觉到自己的头明显的大了许多,虽然他知道人妖一旦相恋,结局永远是凄凉,可眼前的这一幕未免也太过凄凉了点。男人死了,女人因为伤心过度动了胎气,孩子随时可能流掉,大人随时可能死掉。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人以情为本,却为何有情会比无情更加疯狂?屋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无痕抱起昏迷中的若兮,连忙的蹿出门去,飞跃而走。白影从众人眼前闪过,洛水霖顿了顿,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他身后的年轻女子冲进房去,然后便是一声女人特有的尖叫。
洛水霖看着这一屋子横七竖八的人,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由青再转紫,身体上的颤抖逐渐演变成抽搐,没过几下便捂着胸口喷出一大口血。众人扶住了他们怒急攻心的掌门,宽慰道:“他们只是被点了穴……”“点了穴?他当我昆仑派是自家的花园?这么多的人,他说放就放,说点就点,说杀就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我们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去追!昆仑无人!我要你们有何用?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何脸面?!”洛水霖被这连续的变故刺激的几乎语无伦次,牢中的仇人被人放出,虽被制服却损失了大量的弟子,他本已被那汉子搅的心神大乱,如今又看到一屋子的弟子被人点倒在地无法动弹,最令他无法忍受的居然是他最看重的大弟子为了那个狐妖选择了自尽。
那只狐狸到底与他昆仑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一定要害的他昆仑派鸡犬不宁?为何一定要害死他视如己出的弟子?洛水霖悲苦交加,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原本俯在清源尸身声痛哭的女子连忙站起扶住他,决然道:“洛伯伯,振作些,清源的仇,我们一定要报!”洛水霖看着那清秀的女子,握住她的手,点头道:“好孩子,是清源负了你啊!你说的对,这仇一定要得报,我一定会为你讨回个公道!”女子回过头看着清源,咬牙说道:“从今往后,峨嵋昆仑同气连枝,不除狐妖,誓不罢休!”
五 故友相知
雨很大,烛光摇曳,没有半分的温暖。阴暗的屋中,满地血迹,床上躺着的那具冰冷的尸身,瞪大了空洞的眼看着她,那眼中满是怨恨是恐惧。“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若兮闭着眼,美丽的脸上尽是泪水,梦中的昆仑山上,所有的人都怒视着她,反复重复着一个内容,她的清源死了,是她害死了他。“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若兮不停的呓语着,细致的眉心紧凑在一起,手握的那样紧,长长的指甲几乎嵌入到肉里。
雨一直的下着,虽然是不算太大的毛毛细雨,却难免让人的心情烦躁,尤其是屋里还有一个不停抽泣的女人,更让人无法平静。无痕站在窗边,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的细雨,听着屋里的女子悲哀的梦话,心中苦闷异常。自己的记忆居然已经退化到了这等地步,如不是若兮悲伤过度心神大乱导致胎气大动而现出原形,他还要多久才能记起千年前与他做那个无聊约定的小狐狸也叫做若兮。是不是如果当年不与若兮做这个约定,她就不会这样痛苦了?送她上天,本为让她领教神仙的冷酷,谁知却让她与仙人结了缘。
千年前的相视一眼,换来千年后的共度一年,他因她而下界,她却因他而放弃成仙,这因果报应或许也太过的残酷了吧。无痕长叹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若兮,那只可怜的狐狸昨天夜里一下了山就还原成了一团毛茸茸的小家伙,若不是他一直的以法力护住她的灵神和腹中的胎儿,今天的若兮恐怕已是一只垂死的普通狐狸了。
窗外的雨忽然又大了起来,若兮再次抽搐起来,泪顺着眼角滑下,滴落在了早已浸湿的绣枕上。无痕看着她,不知该怎样才能让她从噩梦中醒来,原来女人在失去心爱的人之后竟会是如此的痛苦。多少世以前,那个纤秀的女子也曾经为了他以泪洗面,那时他看不到,无法体会这是怎么样一种悲哀,现在,他真切的明白了。可明白又能怎么样?今生的他并不是前世的他,今生的她也并不知道来世还会有多么的痛苦,若兮的悲伤是为了一段已经了结的缘,他能怎么劝?生离死别是人间最过平常的事情,他经历了太多次心碎的别离,他也太清楚这其中的悲伤是谁都无法消融的。这泪,除了若兮自己,又有谁能将之擦干?
若兮在连续昏迷数天,流了数天的眼泪后,终于不再哭了,但不幸的是她是由于发烧到深度昏迷才被迫让自己不堪重负的意识放假。无痕很小心的照顾着若兮的病,他这还是第一次照顾一只有着身孕的妖,治人的方法用尽了,治狐的方法也用尽了,无痕甚至连治神的方法都用上了,连续的折腾了好些天,若兮的烧才终于消退,稍稍清醒一些的若兮一看到无痕,开口就问道:“那都是真的吗?他真的死了吗?”无痕的第一反应是摸摸若兮的额头看看还烧不烧,在感觉到没有异常症状后,无痕很认真的盯着若兮,问道:“你说呢?无论怎样,你和他的缘分已断了。”若兮一怔,目光顿时散了下来,缘分断了?是啊,就算他还活着,他们也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若兮苦笑一声,说道:“若是这样,那便只有来生了吗?”无痕叹了口气,说道:“断了便是断了,千年前的一眼,千年后的一年。你和他的缘分只有这么长,纵然有来生,也不可能再接续了。”无痕顿了顿,又说道:“就算你们来世还能再见,你便不管你腹中的孩子了吗?这可是他的骨肉,你觉得如此下去,让这孩子跟着你一起受罪,便对得起他了吗?”若兮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孩子?”无痕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递给若兮,说道:“这是那天从他屋里拿的,本是他写给他师父的,但我觉得或许你看了会更有用。”
若兮颤抖着接过信,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看了下去,只见那上面写道:“师父,弟子不肖,未听劝告,与狐女若兮私拜天地。弟子知道此事令昆仑峨嵋蒙羞,令师父难堪,本该听从师父斩妖除魔,但思之再三,无法从命。若兮虽为异类,却从未害过人,对徒儿并无半分异心。我们夫妻恩爱有佳,她更对我处处照顾,此恩此情今生难报。一日夫妻百日恩情,更何况她已有了身孕,此等杀妻杀子之行,教徒儿如何下得去手?但不杀她,终究有违师命,欺师灭祖,又有何面目再报师父养育之恩?徒儿终日夜不能寐,不愿做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惟有一死得以解脱。还望师父能放过吾妻,念在弟子唯一的血脉份上,勿再与若兮为难。弟子当在九泉之下瞑目,来世再报师父大恩!不肖弟子清源敬谢!绝笔。”若兮只看到了一半,便已泣不成声,屋外雨声响起,无痕无奈的叹了口气,关上窗,回转身说道:“看到了吧,他为何要自尽?你应该明白他希望你如何做了吧。”若兮没有说话,而是握着薄薄的信纸放声大哭了起来。窗外的炸雷响成一片,街上行人狼狈狂奔的脚步更是响的混乱到家,这雨为何总是这么突然?无痕退出房间,关上门,让若兮一次哭个够。
无痕一直的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雨,以他的经验看来,这雨什么时候停就表示若兮什么时候哭完了。不知道是天一下雨若兮就会哭还是她一哭天就会下雨,传说这种特质只有龙女才会拥有,什么时候小狐狸也抢了龙王的饭碗?传说真是不可信。雷雨渐渐的成了中雨,又逐渐成了细雨,没下多久,终于停止。无痕深吸了口气,但愿这场雨是今年春天的最后一场了。隔壁的房间中,若兮抱着清源的遗书睡着了,无痕看着她抚在自己腹部上的手,松了口气,轻轻的为她诊看了脉象,再没有打扰她,退出了房间。
这一觉,若兮睡的很沉,一觉睡醒,天已大亮。想起至爱之人的离去,若兮只觉得心像要被撕裂一般,痛的想要呕吐,但一看到那封遗书,她又将泪吞下肚,想起前些天病的人事不知,还不知有没有影响到孩子。想到了孩子,若兮才想起自己似乎很多天没怎么吃东西,肚子还真是有点饿,她费力的撑起床,掀开床帘,对面的桌上摆满了水果糕点,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若兮移到桌边,一边品尝满桌的美味,一边想着以后该怎么办。这几天如果不是无痕,她绝对无法撑过去,萍水相逢,他却这样尽心尽力的帮她,这份恩情又怎么报?
不能再欠他的情了,若兮决定等自己身体一好,就告辞离开,正想着,敲门声响,若兮连忙问道:“谁?”无痕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你醒了?”若兮站起身来,打开门,看着门外略有倦容的无痕,心下抱歉,低下头,让开身子,说道:“进来坐吧。”无痕看了看桌上堆着的食物,笑道:“你是饿了吧,你等下,我去给你弄点好吃的。”若兮连忙拦住他,说道:“你我不过才相识几日,你这般待我,我……”无痕笑道:“你我已相识千年,老朋友有难,帮帮忙又有什么可见外?”若兮愣了愣,相识千年,难道他真的就是千年前的那个白衣女子?
若兮真的已经很久没好好吃一顿饭了,但也并没有饿到一个人吃光一大桌饭菜的地步。面对着满满一桌有荤有素各色搭配的美食,若兮举着筷子不知道该落到哪。无痕在一旁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很抱歉的解释道:“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每样弄了一点,你给点意见,下次我就知道弄什么给你吃了。”若兮一边努力吃菜一边说道:“没关系,我不挑食的。”无痕看着她的筷子动向,笑道:“可我看你好象很喜欢吃鸡。”若兮含着筷子轻声道:“哪只狐狸不爱吃鸡?对了,你一早就认出我了是吗?”无痕摇头,轻笑道:“没有。”若兮奇道:“那你为何要接近我?你就不怕给自己惹一身麻烦?”无痕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起头,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因为,刚见你时,觉得你很像一个人。”若兮问道:“谁啊?”无痕微笑道:“我前世的妻子。”若兮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自己,问道:“你还有妻子?”无痕奇道:“怎么,我为什么不能有妻子?”若兮哦了一声,又问道:“那,我和她有多像呢?”无痕眯起眼,看了看若兮,转移了视线,端起酒杯,说道:“并不是长相,而是……感觉。”感觉?这有是什么意思?无痕一杯酒喝完,说道:“当年,我离开她的时候,她与你现在一样,怀着身孕。到我回去的时候,她却已经离开了人世。”若兮啊了一声,连忙给无痕倒了一杯酒,小声道:“对不起。”无痕笑道:“没什么,毕竟那是前世的事情,早已过去了。前世的我若不死,又怎会有今生的我?”若兮嘿嘿的干笑了一声,她无法体会一直保留着前世的记忆却仍在不停轮回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毕竟是一只已经活了上千年的妖。
“不说这个了,哎,对了,那天你把我扔到仙界以后又干吗去了?”若兮觉得轮回这个话题太过的沉重,想要转移到个轻松的话题上来。无痕品了一口酒,说道:“后来没过多久,我就遇到了那一世命里的冤家。”若兮惊奇的问道:“你嫁人拉?”无痕摇头道:“没有。他纠缠了我十年,剪不断,理还乱。最后,我把命赔给了他。”若兮一顿,没想到千年前那个似乎什么烦恼都没有的丫头竟会有这样悲凉的结局。
若兮小心的看了无痕一眼,除了不变的微笑,她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动。无痕说道:“其实,人生在世,每一生每一世,谁不会遇上自己的缘?谁又不会经历亲人朋友离去的悲哀?人有悲欢离合,旦夕祸福,纵然青梅竹马白头到老,你便能保证两人会同时闭上眼?命数都是前生便已定好的,有缘必然是之前结过缘,是长是短是福是孽,也都是早已定好的,自己种下的因,果是苦是甜都得自己尝,有什么好怨的?见的多了,也就习惯了。”若兮小心的问了一句道:“那你习惯了吗?”无痕没有回答,闭上眼,仰起头,饮尽杯中的酒,而后站起身,说道:“我去买些东西,你吃完了就休息吧。”
听着无痕离开的声音,若兮低下头,曾经以为自己是天下最过苦命的人,但再怎么苦,一旦轮回便就遗忘了,若是生生世世的苦都记在心里,又有几人能支持的住?无痕还记得前世的妻子,但他的妻子又可否一样记得他?纵然再见,也只能是陌路之人,原来,有人已将这种痛苦体味了千年。若兮叹了口气,开始认真的吃饭,她再也不想让那个苦命的人为她操心了。
休养了几天,两人离开了这个小镇,若兮说,她想回到她和清源曾经的家,到那里去把孩子生下来,养大,让孩子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人。人和妖的孩子又怎会是正常人?看着若兮自认坚强信心十足的表情,无痕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打击她。也许以她的道行确实可以将孩子身上继承到的妖血减到最低,但连续的变故能保住那小生命就已经是奇迹了,其他的,还是等把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吧。
按照若兮的所说,她曾经隐居的地方是一个幽深的山谷,谷外是茂密的森林,但谷中却是一片绿地。谷内有条清澈的小溪,溪内经常有各种的飞禽走兽玩耍,因为人烟稀少又景色怡人,所以很受若兮的好评。但等到真正到了那个地方,无痕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那么容易就被抓住了。这山谷内面积极大却无处藏身,只要一被围住就别想轻易脱困,实在不是一个隐居的好地方。但没办法,谁叫若兮喜欢呢,住下就住下吧,只希望昆仑的人比他想的还要笨,找遍全中国也不会找到这个地方来。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了,若兮的行动越发的不方便,她想起几个月前还想着离开无痕自己照顾自己,眼下却越来越离不开他。如果那会真的离开了,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她还真不敢想。首先,她的厨艺不佳,做了千年的狐狸,并且还是狐狸中的王族,做饭这种事情从来不用她操心,就算后来成了亲,家务活好象基本都是清源包揽。其次,她几乎根本不会做针线活,从没听过哪个妖精穿衣服是自己缝的,天衣本就无缝,就算想穿人间的衣衫,街上有的是裁缝店,何必自己做?再次,她压根就不知道作为孕妇应该注意些什么,什么不能吃,什么不能做,什么必须吃,什么必须做,她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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