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珞心态平和,就当郑大郎是甲方爸爸,她虚心求教:“请问大郎这是何物?”
郑大郎闷闷的说:“这是我给阿娘做的纸钱!今天是阿娘的忌日,我想给阿娘烧纸钱!但火折子不好!”说罢大郎狠狠的瞪着地上已经被他踩成一堆碎渣的火折子。
王珞淡定的神色终于变了,烧纸钱!这熊孩子居然想在佛堂里纵火!王珞简直不敢想象他点燃火折子的后果!他害了自己不说,说不定还要害死一群人!王珞长袖下的双拳紧握,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然后一字一句的温柔道:“大郎,这些纸钱就算烧了,您阿娘也收不到的。”
“为什么?”郑大郎不解的问,“你们过节不都烧纸钱吗?”
“可您这个不是纸钱啊。”王珞耐心解释,“纸钱是要有修为高深人士制成的,我们凡人是做不来的。”
郑大郎听得一愣一愣的:“可小德明明说,纸钱很便宜,我这蚕茧纸比纸钱珍贵多了!”
“那是因为他被骗了。”王珞不知道“小德”是谁,但一个能跟郑大郎聊纸钱的下人,显然不适合留在他身边,不是王珞冷血,而是在这个等级分明的年代,一个人的疏忽,就有可能造成无数人的悲剧,为了其他伺候郑大郎的无辜人,这“小德”也不能留了,“如果那些便宜的纸钱烧了以后,大家都能收到,那大家不都想死了?毕竟生前没法有权有势,死后只要让人烧几张纸就能大富大贵了。”
郑大郎被王珞说得一愣一愣的,王珞光看他身量高大,以为他有五岁了,其实宫里人说孩子年纪都说虚岁,郑大郎实际才三岁多,只比王小四大半岁而已,王珞这段话这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太复杂了,他没法完全理解。也幸好王珞不知道,不然她更要怜爱自己亲弟了,智商比不上三郎就算,连一个熊孩子都比不过。
王珞见郑大郎满脸茫然,就换了一个说法,“您说天下能有几个人,是想要什么的就有什么的?”
郑大郎理所当然道:“我就是。”
王珞点头附和道:“您是尊贵人,当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您说要是下人也变成如此,那会不会乱套了?”
“当然不能!他们不过是奴婢,哪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郑大郎脸色变了,“你觉得我阿娘是下人?”
王珞摇头:“夫人怎么可能是下人?她是尊贵人,可是您是被‘小德’骗了,您做的纸钱她是收不到的,只有让法力的人施展法术做法事,给夫人送的东西,她才能在九泉下收到。”所以你想要祭拜你娘,就正经找人做法事,千万不自己玩火!
郑大郎黯然道:“宫里的人都不让我祭拜我阿娘。”
王珞心中一软,再熊的孩子也有柔软的一面,“其实不找有法力的人,大郎自己也能给夫人送东西。”王珞也不知道郑大郎的生母到底是什么名分,郑指挥使好像没有娶妻吧?但对孩子私下说点好话也没什么。
郑大郎期待的望着王珞:“我能怎么送?”
“用心香。”王珞谆谆善诱:“您每天想着夫人,为夫人多做善事、积累功德,就是夫人最大的福报。”王珞这话简而言之,就是求郑大郎做个人。
“那我应该怎么做好事?”郑大郎被王珞忽悠住了。
“您现在就可以做好事啊。”王珞提议说:“您突然不见了,大家一定很焦急,您若能自己回去,大家心里一定很开心,这就是做好事,大家会感激你,也会感激夫人。”
郑大郎恍然大悟:“你就是想哄我回去。”
王珞微微屈身道:“儿说的都是真心话。”
郑大郎盯着王珞,“我回去会问王德顺,要是你骗我,我一定让他杖——”他想说杖毙你,但又觉得这人说话挺好听的,还是先不杖毙了,“让他打你板子!”
王珞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身后有人淡淡道:“不用问了,我就现在可以打你板子。”
王珞只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但郑大郎听到这声音却吓得脸色惨白,他一下扑到王珞怀里,颤抖的喊道:“阿耶——”
郑指挥使?王珞顿时头皮发麻,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没有听到自己刚才的胡说八道吧?她忍了忍,才没把郑大郎丢出去,对一个动辄就要杖毙自己、打自己板子的孩子,她完全没有任何怜爱之心,只想把他尽快送走,最好他一把火放了圣人的寝殿或是禁龙司,让圣人和郑玄自食恶果。
“我的小祖宗,您走到哪里去了。”王德顺哭丧着脸跪在郑大郎面前,“您这是要奴的命啊!”
郑玄缓步走入佛堂,他今天紫袍玉带、头冠纱帽,笔挺的官服更衬得他丰神如玉、俊朗迫人,只是他这赫赫的官威也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尤其是他素来带笑的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更让人胆战心惊,莫说是郑大郎已经被吓成小鹌鹑,连王珞都忍不住到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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