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尹剑平道:“樊兄沿途之上少不得还要人照顾,再说蔡香主身分已为那个姓李的麻汉看出,留下来反倒不妙!”
蔡极叹息一声,道:“这话倒也有理,只是难道你就不怕被他们认出来?”
“暂时还不会,”尹剑平喃喃道:“不过时间一久,也就难说。总之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我会随时注意。”冷冷一笑,他接着道:“经过一连串的劫难事件之后,我已想到了如何与对方相处的方法,有时候光是逃也不是办法,我必须设法与她接近,才能有机会下手,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
当他侃侃而谈时,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昔日那一幕幕师门悲剧,如许的血腥往事,一齐翻涌心头,顿时怒血沸腾,血脉俱张!他紧紧地咬了一下牙齿,体会到自己的忍耐限度确实已达到了顶点,必欲要有所发泄。然而每一想到这里,却又禁不住使他把敌人目前的实力加以衡度一番,他就又不得不强自咽下了这口气!
至此,他不禁又会念及晏春雷拜兄临死前,对自己的一番交待,甘十九妹那动人的姿容,也就会情不自禁地浮上心头,于是,对于甘十九妹这个人,从而就会兴出一番天人交战。
有一件事,每每使得他心里大惑不解,那就是在“福寿居”客栈的那一夜,自己明明有足够的时间下手杀死她,竟然会临场一时磋跎心软,以至于错过了那一次大可制她于死地的好机会。这件事当时纯系出自自然,然而事后每一想起,即形成了他内心难以解开的悬结,对自己当时有此作为深深难以自释。于是,每一次他想到这里,也就会警惕着下次不可重蹈覆辙,期盼着如果再有机会来临时,务必要狠下心来,完成复仇的使命!他就是这么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
凭窗怅望,他那双锐利的眸子,不自觉地搜索到了那一排轩窗。他确信方才甘十九妹就是在那扇窗后现身的,然而现在,那排窗子却紧紧地关闭着,使人望窗兴忧,莫测其玄奥高深。
樊银江目睹着他的表情瞬息数变,不禁打破沉寂道:“尹兄,你在想些什么?”
尹剑平怦然一惊,回过身来苦笑道:“我在想甘十九妹的深奥不可捉摸,我却又势将与她不可干休,真不知将来发展将会如何……”
樊银江轻叹道:“我先前听到对她的种种传说,心里老实说还难以置信,这一次直到我亲身领教之后,才知道她的名不虚传,看起来这姑娘果然兰心意质兼以心狠手辣!唉!如果她此行真的以清风堡为下手对象,我真不知道我爹爹和左大叔,是否能够抵挡得住?”一想到这里,他不禁大大为之担起忧来。
尹剑平面现凄凉道:“不瞒樊兄说,我此行千里迢迢,赶到清风堡,目的在向令尊示意,不意令尊自负武功,过于自信,却使我难以进言。”
蔡极皱眉道:“老堡主生来就是这个脾气,这一辈子我就没见他老人家服过准来,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少女,要想叫他老人家不战而逃,那可是难。”
尹剑平道:“话虽如此,我们到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老人家自取灭亡……我以为银江兄返回之后,不妨先晓以利害,这边事我当暗中尽力,苟能予对方以困拢,或是缓兵之计,都未尝不对清风堡方面有利,此事实不宜迟,我看樊兄与蔡香主一黑就上路吧!”
樊蔡二人见他说得诚恳,也着实不敢掉以轻心,当下遂即不再表示异议。
如此,经过一番秘密行动,就在天黑不久二更时分,樊、蔡二人遂即出发离开。
二十四
他们离开不久,也就在三更时分左右,尹剑平悄悄起来,只觉得这座巨大的客栈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点声音,足见这所碧荷庄确是一处安静所在,绝非一般征歌召妓,行拳猜酒下流世俗所能盘踞的场所,尹剑平把自己整理得十分利落,那一口“海棠秋露”,紧紧系于背后,遂即悄悄地步出房外。
一阵寒风,使得他猝然打了一个寒噤!但见静空无云,一轮明月高悬中天,洒下如银光华,将这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渲染得那般清爽,那池水荡漾出雾般的迷漾,耸立在池中的那座亭子,在水月色的互相辉映之下,更显出一种静态美,实在惹人流连!然而尹剑平的心里却在酝酿着另一种事情,对着眼前这般美景,竟是无暇顾及。
透过迷茫的月色,他打量着南面那一排幽静的房舍,黑沉沉的不见一些儿灯光,似乎所有居住在那里的人都睡着了。
所谓“所有居住的人”,其实不过是很有限的几个人,甘十九妹、阮行,以及四名随从而已。
尹剑平身躯纵出,足尖微微在荷叶面上点了一点,第二次拔身而起,轻飘飘地已经落在了池心亭内。
这一刹他心情絮乱极了。
然而,他却不愿再这么苟且下去、对于甘十九妹,他从一开始就在逃避,始终不敢与她正面接触,然而今夜,他却决计要去试一试她的锋头了。
当然,致使他有这股勇气的原因,主要的是他如今身分悠然,其次他自信领略出吴老夫人若干式奇妙的怪招,似乎可以与对方一别短长。关于这一点,他尽管仍然心存畏惧,但却必须一试。
在亭子里沐浴着阵阵的寒风,使得他的头脑变得极为冷静,面对着甘十九妹这个生平从未见过的强大敌人,心里忐忑不已。足足有小半盏茶的时间,他反复地思索着甘十九妹昔日的神态,以及那些奇妙得匪夷所思的怪绝身手,越想得深,也就越觉得自己此行冒险太大,也越害怕。
虽然如此,可是他却下定了决心,今夜要碰一碰这个女魔头。把甘十九妹的为人仔细盘算过之后,他觉得这个险是值得一冒,因为像今日自己所属有的这种身分,以及所出手的动机都甚是难能可贵,一纵即逝,失之可惜,对于甘十九妹这个人,他毋宁已经深深有所了解,无论在主客两面来说,今夜都是他下手的最佳时机,即使自己不是她的对手,退一步似乎应该可以保住性命,应无可疑。
把一番道理仔细辨别清楚之后,他硬下了决心,决计不再犹豫,当下背过手问了一下背后的那口“海棠秋露”。这口剑似乎赐给他相当的信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
一念兴及,他遂即纵身而出,依然是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绝技,足尖在荷叶上轻轻一点,浮光掠影般地,已把身子拔上了彼岸。
月色极见清晰,附近情势一目了然。
尹剑平一连翻过了两层院落,可就看见了那堵通向“南院”的月亮洞门。
这时那洞门左侧插有一盏黄纸灯笼,映射出一片昏黄灯光,一切看来都与方才蔡香主形容相仿佛。
坚定的意念使得他勇气大增,略一顾探,遂即放步向门内0步入。
不意他方自进入数步左右,面前人影一闪,一个瘦长的白衣汉子,蓦地由暗中闪身出来。
尹剑平站住脚步,一时力透指梢,蓄势以待!
白衣人二十五六的年岁,浓眉巨目,双太阳穴高高凸起,一看之下即知是一个颇具功力的人。似乎有一种特有的气质,使尹剑平几乎一看之下,即可判断出他必然是来自丹凤轩门下,换言之也就是此行侍奉甘十九妹的门下之一。
“你是什么人?”白衣人声音里掩含着忿怒:“没有长眼睛吗?”
一面说,他抬动了一下瘦长的胳臂,指着树立在门内侧左首的一块牌子。牌子上赫然写着“禁足”两个大字。尹剑平冷冷一笑,说道:“不错,我看见了。”
“那你还进来干什么?”
“找人!”
“找人?”白衣人目光凌厉地说道:“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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