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心积虑
冉圆圆驾驶着雪白的女士轿车行驶在微雪中,副驾座的安玉含笑打量她,很寻常的驾驶动作,却甚是仪态万方,不由笑道:你学历史可惜了。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在心里:冉圆圆若是学艺术,保管成大腕儿。冉家父母好相貌,下边的孩子更是人中龙凤,她想起刚从冉宅出来时,豫北为她们关上车门,嘱咐路上慢走,地上的厚雪映得他脸白极了,眉眼清晰极了,轮廓深邃极了,真真的英俊不可方物啊!而且那么帅的人,性格又是那么出色,他是那种你一旦跟他交往起来便觉得他很舒服的人,稳重平和、妥帖可靠,虽不是十分殷勤,却总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身边。
想到这里安玉笑了,没头没脑地说:玛丽订婚了!她已经到了看见别人订婚就联想到自己的年纪了。
这么快,不是交往才半年!冉圆圆倒也惊喜。
是啊话到这里却被车载电台打住了你真的忘得了你的初恋情人吗?这个声音令她一顿。一首几乎没有前奏的歌曲,打头的是几句对白,突兀出现,随之而来的是感伤凄迷的歌调,声声入耳:
如果这是最后的结局为何我还忘不了你。
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我不能我怎么会愿意承认,你是我爱错了的人。
从未想过爱一个人,需要那么残忍才证明爱得深。
。安玉脸色黯了,气氛急转直下,冉圆圆知道她有触动,抬手关掉电台。豫北被这首歌震过一次,是跟柳豆刚分手的时候吧,也是很突兀地听到这首歌,原本正在说着话的他,忽然就沉默了,拿出烟默默抽起来
车内有几秒钟的静默,冉圆圆找话题往下说,安玉没有接口,只眼目迷离地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父亲的话跳出脑际:小玉啊,不是爸爸打击你,豫北的心思不在你身上,他对你的关心只是修养问题,不是感情问题。
她明白,她怎么不明白呢。
但她左右不了自己那顽固的痴心。
对于冉豫北,她已不是简单的爱,而是顶礼膜拜。他俊朗脱俗的相貌、他温良持重的性格,没有一桩不是紧紧抓着她的心。如一个嗜毒者,她沉溺太深,已经无力脱毒。
与黑衣女人在花店的偶遇被她完全封存了,是的,那个女人分明就是柳豆!是一个将近四十岁的柳豆!天下有相貌相同的人不算奇事,但神奇的第六感却在当时就告诉她那个女人与柳豆之间有故事。
事情过去很久了,这个思绪也折磨了她很久!她不能将事情告诉任何人,她刚刚得到挚爱的人,她决不能失去他!
可是转念却是一片凄凉。她是得到了他,然感情却是更加空洞,如今的她对此体会越来越深了。
没有听到冉圆圆在说什么,她只听到自己喃喃自语的声音: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冉圆圆停止了说话,向她看过来,又担心雪天路滑,转回头去。安玉喃喃出声了:对于豫北,我过去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计较,可现在两个人真正在一起了,却总是想一些刺心的事,像患了强迫症一样无休止地让自己回味揣摩过去的事,以至于发现自己对这份感情非常地不满足,发现自己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冉圆圆无声,将右手从方向盘移到她手背上,聊做安慰。
而安玉的声音像一个卧病在床的病人一样轻弱,她讲起过去的片段:记不得是哪个夏天,我在校园碰到豫北,寒暄间,他的目光却直直投向远处一位女孩,确切地说是投在女孩漂亮的白裙上,我当时诧异,从未见过他注目过柳豆以外的女孩,更莫说那样其貌不扬的白裙女子,过几日才明白了:柳豆有了一条一模一样的崭新的白裙。还有大学时,我在豫北的传媒公司配音,遇上加班夜里回校,只要七号宿舍没熄灯,不论多晚豫北都要上楼去看他的豆。
豆,他总这样唤那人,唤的那么温柔赤诚,任何女孩听了都会羡忌她轻轻叹了一声:最羡慕那样的女孩子,虽然清贫,但是有人爱,有人在看见好裙子时立刻想给她也买一件;在大雪的深夜将热烘烘的烤红薯或炒栗子殷殷地送到她手心里;甚至在校运会上蹲下身去帮她系紧运动鞋的鞋带安玉的声音由虚弱变为伤感,渐渐说不出话来。
会过去的。冉圆圆叹息着,男人啊,迷进去一个样,走出来又是一个样,若是顾念感情,分手时他不会那样决绝。
安玉苦笑,错了,圆圆,他的绝情是出于无奈,只是想用最刻薄的办法掐断柳豆的念想,若非那么绝情绝义,柳豆就忘不了他,无法开始新的生活。
她想到了刚才那句歌词:从未想过爱一个人,需要那么残忍才证明爱的深!大三时豫北果断地与她确立了恋爱关系,而他过去的低调内敛也忽然消失,变得挥金如土,服饰首饰奢侈品大肆购买,把她装扮成与校园格格不入的贵妇。人们都说豫北是千金一掷为红颜,而只有她自己知道他是受刺激了,他看破了!他只想将那样虚假的恋情公然展示,让柳豆死心、让柳豆遗忘!
而他自己,却把他的豆一层层包裹,搁置在心里最深的地方。不是要遗忘,而是要永存。
我哥什么时候送你回校?冉圆圆打破沉默。安玉失神无语,过很久才发出低沉的声音:我暂时不打算去。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柳豆失踪了。
冉圆圆一怔,几乎来了个急刹车,是怎么回事?遇上坏人了?
不清楚。安玉深深叹息,冉圆圆从她的叹息声里听出双重矛盾:她也同情柳豆,但是又怕豫北出手帮忙后会节外生枝。所以选择暂时不归校,避免豫北听到此事。
冉圆圆明白这种考虑不无道理,亦无话可说,但是想到了前些时候的一个雪夜,大概两点多了,她起夜下床时,听到走廊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开门看到豫北的背影,他的步态急剧而焦虑,仿佛发生了天大的事。不等她唤出口,他的人已经消失,车库里很快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然而车子驶出一段路后,却忽然哧地急刹车,车子静止不动了。她追了上去,豫北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脑袋重重抵在上面,看上去痛苦不堪。她急忙上车,反复询问出了什么事,但豫北一动不动,他根本不知道身边多了一个人,他当时的样子是从来没有过的风度扫地,就像父亲当年出事时的仓皇无措。
等他终于抬起头时,他竟颤抖地说出了心中的恐惧,他梦见柳豆浑身是血,他说:我联系不上她,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到她,我一直觉得没有真正失去过她,可是今天我觉得我把她丢了,她恨我,她恨不得杀了我。
他断断续续地说与柳豆的分手是他心里的一片重伤,他非常痛苦。虽父母为大,不能不尽孝,但这种选择简直毁了他
照以往来说,坚毅如他,怎么会对妹妹说这些话呢?他早已习惯独自吞咽苦楚独自舔舐伤口。然而他就是说了,清清楚楚地说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身边坐着的是谁,甚至不知道身边是否真坐着一个人,看得出他的大脑混沌、精神错乱,简直是发生了梦游。
事实上冉圆圆一直是把那天的事当梦游的,因为哥哥自那夜之后没有任何特别的举动,他依然是那个不瘟不火从容敬业的男人,他按时去父亲那里探监,按时陪祖母做颈椎刮痧,跟安玉的关系也照旧细水长流。每日面色清朗、言谈融融,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仿佛那个夜晚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但是她万没有想到,一个荒唐的念想已经在自己哥哥的心中萌芽滋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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