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51部分（第2页）

她不想再争辩，把脸靠在铁丝上，望着环绕集中营的公路，她感到精疲力竭，如果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发现的。

“如果我一直可以见到你，我什么也做不到，我不想这样子。我正变得和营中别的女人一样，只会盼望着无法拥有的男人。”她的声音很平静，“这样子我会好受些，阿玛德，你走吧。”她抬起头，望着他，“能知道你平安无事就可以了——离开这里，直到战争结束。”她还没说完，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阿玛德单脚跪在地上，抚摩着她的脸，拭去她的泪水。

“好的。”他嘶哑地说道，“我去同潜艇会合，但我还会回来，带上人手，解救你和小迈克尔。我走了，士兵很快就会巡逻这里。”

他吻了吻她的脸，天空变成了紫红色，周围暗了下来。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影，望着他躲进丛林中，一直坐到天黑才回到营房。

她躺在毯子上，无法入睡。为什么，她到最后还是没能告诉阿玛德她爱他。

《歌唱的种子》第四十九章（1）

阿玛德离开了两个星期，他派人定期送食物给凯瑟琳。一天，凯瑟琳被传召到指挥部，小迈克尔也在那里。

“你现在明白了，斯坦福夫人。”加藤上尉说道：“孩子被照顾得很好。”

凯瑟琳心安了许多，但仍生气地质问：“孩子没事我很感激，但你并没有回答为什么这么迟才把孩子还给我。”

“我们无须向你解释。”加藤大声喝道：“反而是你，得待在大日本皇军的管辖内很长一段时间。扣留你儿子的命令是东京下达的，因为军方对斯坦福家族的人出现在集中营里这件事很感兴趣。”

他端详着她，“难道你没有更象样的衣服吗？”

“什么象样？”凯瑟琳恼怒地问道。

“能上得了相片的衣服。”

加藤陪她回到军营，让女囚们把最好的衣服交上来。他选了一套白色套装，让凯瑟琳穿上。尽管大了点，但也顾不得那么多。她穿着白套装，手里抱着小迈克尔，端着茶杯，在东京来的一位记者的指导下，拍了一组强颜欢笑的照片。她不知道标题会怎么写，或许会是：“日本皇军仁政下快乐、美满的囚徒生活”。她只希望不会有斯坦福家族的人看到相片，发现一个冒名顶替者。

小迈克尔一连几天紧紧缠着她，一步也不肯离开。他一直在哭泣，脾气很差，凯瑟琳知道他在生气母亲竟然忍心抛下自己这么久。过了几天，他又开心地玩耍，忘记了不快，但并没有真正原谅她。

营中的生活一如既往，闷热的季风席卷整个岛屿，温度急剧上升。早晨的集合几乎被省略了，连士兵也似乎比以往对礼节不那么上心，没有人因为鞠躬时腰弯得不够低而被拳打脚踢。列队时士兵们大略清点一下人数后就解散队伍，自己跑到树荫下乘凉。一天早上，轮到凯瑟琳倒马桶，小迈克尔开心地在身边乱跑。对他来说，倒马桶意味着可以到海边玩水、捡贝壳。当然，这还得看押送士兵的心情。他们走出营房大门，身后懒洋洋地跟着一个士兵，保持着一段距离，他和她都实在不想陪着对方。

经过男囚营房时，她瞥了那里一眼，一大群男人正趴在铁丝网上望着她。她有点尴尬，还是在人群中找寻佩特利的身影，但没能找到他。男人们炯炯的目光盯得她很不自在。

走到通往海边的道路时，她遇到一队执行任务回来的日军，他们兴奋地叫嚷着，加藤中尉走出来到门廊处观望。他们推搡着一个穿着短裙的马来人，强迫他跪下，额头碰到地面。上尉走下台阶，站到趴在地上的囚犯面前。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蚊蝇仍不知好歹地嗡嗡乱飞。凯瑟琳呆呆地站在那儿，害怕她的走动会引起注意或怒气。她的看守士兵也停了下来，看看有什么动静。上尉静静地站在囚犯身前，然后用日语高声朝士兵下达命令，囚犯的肋骨重重挨了一枪托，又被士兵拉了起来。

凯瑟琳惊叫一声，手里的马桶掉了下来，里面的秽物溅满了一地。她连忙慌慌张张地赶在被注意到前收拾干净，刚动手时，她惊恐地发觉小迈克尔终于注意到身边的事情，开心地笑起来，伸出双手。

“看到了吗？”，他稚声稚气地叫喊着，朝囚犯跑去。

凯瑟琳赶紧笨拙地抱起他，沿着小路跑开。小迈克尔在她怀里悲切地哭喊，两个马桶在手里摇晃着。她迅速跑开，临走前瞥到阿玛德头上赫然有一个可怕的伤口，鲜血流到了脸上和脖子上。加藤上尉注意到她认出阿玛德时惊讶的表情。

《歌唱的种子》第四十九章（2）

跑到海边时，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手一直在抖，根本倒不了马桶。看守的士兵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徐徐走到海边，跪坐在脚跟上，眺望着海面的东北方，那是他的祖国的方向。凯瑟琳心里害怕极了，而小迈克尔又开始无忧无虑地玩耍，眼中只看到一块美丽的贝壳。有了新的财富，他早把刚才的悲伤忘记了。凯瑟琳做不到，她为阿玛德揪心，担心他会遭到不测。

回到营房里的时候，她的心情平静了一些。操场上除了蚊蝇，已是空荡荡的，一切很正常。但她知道加藤上尉起了疑心，在心里排练着加藤质问时她的托词。

她不清楚为什么阿玛德会被捕，但他受到虐待，伤势很严重。她不知道阿玛德在操场上是否看到或听到她们母子俩，他的眼神很迷糊，看上去神志不清。加藤上尉应该没听到小迈克尔的哭喊，她最担心的是一旦加藤上尉威胁要对她严刑逼供，阿玛德为了保护她，会承认自己的身份。

午饭后，一个士兵传召她到指挥部，她的心一下子扯到嗓子眼里。传令兵朝整个营房高喊：“斯坦福夫人，请跟我到指挥部走一趟。”

另一个女人有点好奇地看着凯瑟琳抱起小迈克尔，她心里慌乱地想着，带上孩子或许会好一些，似乎他在场能保护她。她想，或许妇孺能引起日本人的同情心，高桥中尉曾经这么说过。

加藤上尉坐在桌后，带着严肃而不祥的表情。她鞠了一躬，在这个时候可不能冒犯他。“斯坦福夫人，”上尉的食指和拇指搭在一起，在组成的三角形中窥视着凯瑟琳。沉默了几秒钟后，他站起身，走上前，一只脚架在桌子上。她注意到他的靴子擦得很亮，和别的日本士兵很不同。他身材瘦小，挑剔易怒，身上散发着香皂的清新气息。“斯坦福夫人，”他又说道：“早上你看到那个马来人时有点反应，表明你认识那个人，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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