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开口。凯瑟琳害怕地想到,她接受的全部教育中,还没学过如何保护自己或如何在迈克尔描述的情况下顺利逃生。阿斯玛特人都是食人族——或曾经是,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会使她不安。一旦她死了,自己的尸体怎么被处置应该是无关紧要了。
凯瑟琳没有透露她的担心,她注意到迈克尔正关切地看着她。她决心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害怕,她知道这样做很无稽,但害怕意味着她需要他。他那么强壮,那么自信满满,那么自鸣得意,她气恼地想着。
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默不作声。最后,迈克尔站了起来,“既然目前大家没有问题,那我还得去上游看看情况,一会儿我会回来。”
凯瑟琳也站起身,走进客房换衣服。当她走出来时,迈克尔已经离开。卡塞尔神父告退去小憩一番,只剩下大卫和卡尔。
“好了,”大卫强作欢笑说:“我认为这里会平安无事的。我想我们和福斯的村民还是建立了一定的尊敬和信赖。”
“那你便是傻瓜了。”凯瑟琳轻蔑地说,跨过他的腿,走向河边,腋下夹着笔记本,脖子上吊着相机。
卡尔静静地坐着,观察着两人。一会儿后他起身跟着凯瑟琳,赶上了她。他温和地说:“你刚刚对大卫那样说有点过分了。”
“我知道,我很抱歉。都怪这鬼天气。”她怒气冲冲地说,用袖子拭去额头上的汗水,“还有刚刚谈话带来的压力。”
“你肯定吗,凯瑟琳?”他从口袋中掏出烟斗,边走边装上烟草,他扬起眉毛,问她:“在我看来,似乎从我们离开波尼奥前便开始这样子了。”
“当然是那样,难道你认为是别的原因?”她反问道。
“没什么,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他点上烟斗,猛吸了几口气,让它开始燃烧,“但如果你想找个人谈心或搭个肩膀痛哭,我随时都会奉陪。”他等着她的回答。
她正忙着拍一些玩耍的小孩的相片,他意识到她是有意回避他,于是转移了话题。
“迈克尔昨天猎杀了一头大鳄鱼,三十五英尺的大家伙,过去三年吃了14个人。我们在河堤上逮到了他,正在晒太阳。200码开外一枪打中它的双眼之间,就那么一枪。”
“哦。”凯瑟琳哼了一声,继续埋头工作,很显然,她不想介入任何有关迈克尔的谈话,他再次转移了话题。
“昨天收到珍尼的来信,从迪尼用汽船运来的。她向你问好,这个秋天,她会开始教书,她还带孩子去开普柯德见她妈妈。她说汤姆被调到阿纳波利斯海军学院 教书,为期两年,从秋天开始。他已经离开了珍珠港。”
汤姆是珍尼的孪生兄弟,在海军服役,中尉头衔,阿纳波利斯毕业生。当汤姆在弗吉尼亚州的诺福克港驻扎时,凯瑟琳与他相识,那是两年前他被调到珍珠港之前的事了。汤姆开始服役时,凯瑟琳与卡尔刚刚开始读博士,汤姆经常到卡尔家作客,他与凯瑟琳都互生情愫,但并没有开始恋爱,一段情无疾而终。
“那对珍尼还好些,你不在身边,但汤姆回去了。”她很庆幸话题转移了自己,开始与卡尔有说有笑。
整个上午,卡尔帮着凯瑟琳拍照,做笔记。他不再谈及令她烦恼的事情,不想给她压力。以前她总是会找他倾诉,他知道当她准备好的时候还会这么做。
当天晚上,凯瑟琳与大卫为客人准备了晚饭。但迈克尔没有回来吃饭,卡尔安慰道:“迈克尔会没事的,他比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在这种环境下都应付得好。”
“你会留在这里吗,神父?”凯瑟琳问,“我是说,如果战火波及到欧洲,你会怎么办?”
“那除了留下来我还能干嘛?”他答道,然后叹了口气,“如果欧战全面蔓延,最终会波及这里。没有地方会平安大吉——包括阿斯玛特。”他拿出烟斗,点上烟,“如果世界发疯,我会留下来。我宁愿陪着猎头者也不愿意面对纳粹分子。我正在阅读有关希特勒的报道。”他咋着烟管,谈论着波兰、菲律宾、澳属新几内亚地区。
天色开始变暗,凯瑟琳起身走开,剩下三个男人在屋子里。她向河边走去,青蛙和蟾蜍开始了歌唱,她心怀悲伤,明天她会一心从事研究,忘记别的任何事情。以前这一方法很奏效,它应该能帮助她忘记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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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的种子》第十六章(1)
卡塞尔神父坐在他的小屋前面,抽着烟斗,正在欣赏河流的美景。在阿斯杰这里,艾莲登河流进阿拉弗拉海,泛滥近一英里宽。现在是一天中他最喜欢的时候,天空在下午时分格外晴朗,留下温暖的橙红色的夕阳美景任由他在门廊处赏心悦目。在河流远处,小舟上站着一名渔夫,如雕塑般映衬着渐暗的红色天际,白天正早早地逝去。
卡塞尔神父经常为又一天的死亡而暗自悲伤。或许,这也标志着他在慢慢变老,时日无多。今天是一个特别美好的日子,早上他在一个村子里作了洗礼,并享用了丰盛的一餐;下午刚刚在巴瓦和唐纳德?席巴与朱里尼一同吃完饭,现在则惬意地独自静坐,看着一天的终结。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开始整理床铺,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今天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天,没有人意识到。
卡尔?盖勒是第一个感觉不对劲的人,但为时太晚,来不及通知大家。他和丹尼尔?福尔曼住在奥马德塞村子收集资料,在黄昏时分出去散步。当他散步回来时,猛然看到,在远处树着一根高达35英尺开外的柱子,直耸天际,上面刻着三个十尺来高的战士的身形,层叠在一起,有如图腾一般。每个战士的双腿间都吊着一块精心雕刻的小木板,如同挺立的男性器官。这种木板是在“幽房”用原始工具——石斧、野猪獠牙凿子和牡蛎壳刮刀——雕刻而成的。在夕阳最后一丝光亮的照射下,柱子显出狰狞而野性的原始力量。整个村子宁静而空旷,丛林也静寂无声,只有“比兹柱”似乎是活着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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