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敞开着,逄枭与个身着宝蓝色宽袖细布袍的花甲老者正在说话。
那老者态度不卑不亢,“……王爷是为了百姓,这老朽能够理解。可是您看看,老朽家里还有好几十口子人呢。再说我手中粮食也并不是大风刮来的。王爷是仁义之人,辅佐圣上,爱护百姓,比前朝的昏君可要高明仁义到哪里去了,这会子王爷带着这么多人来堵住老朽的家门,您说要叫老朽怎么办?”
这话说的看似无章法,实则软硬兼施,若眼前真是个不讲道理的,怕会直接要治这位老者不敬之罪,可逄枭偏偏不是这种人,想来老者也是看准了逄枭的性子才敢这么说话。
逄枭笑了笑,听见脚步声和车马声回头看来,正看见秦宜宁撩起车帘看着他。又看到秦宜宁身后跟着的廖知秉一行和几辆马车,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了。
他家宝贝疙瘩,是怕他没银子寸步难行,平白背上个土匪名声呢。
逄枭原本也没打算强抢,只是眼看着城中百姓一个个死去,圣上有没有反应,他不忍心看着那么多人活活饿死,在宝藏没到之前,他是想先赊账,先解决燃眉之急的。
可是这位柳员外是个老奸巨猾的,根本软硬不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没用,说的重了一些,就要躺地上威胁逄枭说他虐待寻常百姓。逄枭态度缓和一点,他又端出方才那副嘴脸来。
逄枭甚至都在想要不要施压威逼,可秦宜宁赶巧正这个时候来了。
逄枭道:“柳员外的意思本王明白。本王不过是个莽夫,也不敢与任何人相比。这粮食,本王也不是要抢你的,这么半天站在这里不也是在跟你商议价格么。柳员外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本王的耐心非常有限吧?”
柳员外见了,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反思自己方才所说的话,禁不住出了一层冷汗。
逄枭又道:“今年时节不好,天公也不肯成全百姓,百姓们饿了这么久的肚子,恐怕耐心早已没了。朝廷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米粮就在你这里。你说,若是给人知道了你手里又那么多的存粮,又会如何呢?”
柳员外脸色一下就白了。
他手里有粮食的确不假,但也是不敢张扬开与任何人说的,就是家里养的护院,都可能不知他仓库里头放置了什么。
这世道谁的拳头大谁就说了算。如果这位忠顺亲王命人强抢,或者他直接此事宣扬开,恐怕不用忠顺亲王派人来,就是饥民也能将他们家抢个精光。
到时说不定一家人命都没了!
想清楚这一点,柳员外的五官都纠结的皱成一团。
逄枭见此人终于有了惧怕,这才道:“柳员外无须紧张。本王不过是陈述事实,并无其他意思。说到底,今日本王是来购置粮草的。本王不会要求柳员外必须依着什么价格来出售,但是同为大周人,眼看这么那么多的人饿死,柳员外也好歹想想用个什么价格合适。你放心,只要价格合适,本王立即就命人送银子来。绝不会拖欠,更不会见了粮食就明抢。”
柳员外见逄枭已经站这里与他说了这么久的话,若是个脾气不好的,或者性子霸道的,说不定有说话的这个工夫,兵马都已经冲进去了。
思及此处,柳员外道:“王爷莫怪,老朽也是没办法,您说,家里这么多人呢。更何况如今的确是缺粮食。老朽不能将所有存粮都卖给您,还请王爷谅解。”
“好说。”逄枭洒脱的一摆手,道:“你只说个价格便是。”
柳员外想了想,冲着逄枭比了一个几根手指。
逄枭闻言心下不由得冷笑:“看来本王的话还是没与柳员外说透彻啊。亦或者,柳员外自己还是想不通?”
回头四望,逄枭叹息:“这里山山水水,住着多舒心。只可惜年景不好,饥民越发多了,不少落草为寇的也不知藏在哪座山里,真是叫人心焦啊。”
柳员外看向逄枭那双隐含着凛冽杀意的眼睛,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谈心,赶紧收起两根手指,“王爷,不能更少了。再少老朽就是赔本儿了,您想想,这大雨下了多久。粮食的价格一天一个样儿,您好歹要体谅老朽啊。”
逄枭见自己一吓唬就起了作用,柳员外竟然吓的脸色惨白,满头冷汗,哆嗦着唇松了口,不由得心下暗笑。
面上逄枭还是严肃模样,沉着脸不开口。
一旁陪同而来的精虎卫见状,立即机灵的上前来进言,“王爷,您看这柳家员外也并非诚心与您做生意,您不如问问柳家,附近还有谁家里屯粮多吧?这里放着以后再说也行。”
什么是以后再说?
柳员外吓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紧张的盯着逄枭,咬着牙又收起一根手指,“王爷,您可行行好,真的不能再少了。您总不能说是来卖粮食,还要让老朽倒搭您银子吧?”
“放肆!”惊蛰听了半天,立即机灵的上前呵道:“胆敢对王爷无礼!你难道是不想要项上人头!”
“王爷,王爷,要不您说什么价格,您说个数老朽听听。”柳员外差点就抱着头躲避。
逄枭见吓唬的够了,笑着道:“不必。本王也不至于让你赔钱,你这里的粮草,但凡能用的,就都卖给本王吧,另外柳员外还认识的粮商,也给本王推荐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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