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在这里,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对。我是一个有根的人,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知道,总有一个地方我可以回去。
但雅浩不同。之乐砍断了他的根,他四处漂泊,居无定所。
犹如面前不明去向的蒲公英。
我盖下电话,走出菜馆,迎接我的是法国一片阴霾的天空。
坐上飞机,透过狭小的机窗我看到外面被我踩在我脚下的古典城市渐渐变的渺小迷蒙。
然后是一片腾云驾雾。一阵轰隆轰隆。
我飞在九千多米的高空上,握在手中,依然是影片,CD,画册,还有世界尽头里一张纸条。
我到了日本的时候已经是春天,却看到了中国南方冬天也不会下的雪。一瓣一瓣地飘在城市的上空,宛如杭州西湖四月的飞絮。
我坐上了子弹快车,很快就来到北海道。我站在铺满一片垲垲白雪的平原上,看着远处的那座高山。脑内想起了渡边博子跌跌碰碰地走向前,对着山崖不断大喊,藤井君,你好吗?我很好。那边藤井树躺在医院,轻声重复,藤井君,你好吗?我很好。
我闭目,想着雅浩是否也曾在这里大喊,之信,你好吗?我很好。
我睁目,在雪地中举步难行地冲向前,昂头对着面前的高山扯开嗓子,用尽力气嘶喊,雅浩,之乐,你们好吗?我很好!我们三个都要很好!
雅浩,之乐,你们好吗?我很好!我们三个都要很好!
这时的雅浩,应该站在哪里?
这时的之乐,是否还在家中?
樱花盛放的四月,少女的单车辗过落英缤纷的道路卷起地上花瓣飞舞。
碧波荡漾的麦田,白衣少年处身其中低头反复地听着他偶像迷幻般的歌声。
绿树成阴的夏季,我离开了日本。回到无论春天还是冬天都不会下雪的地方。我的家乡。
因为我的手中,多了一张纸条。从安静地躺在麦田旁的玻璃瓶取得的纸条。
雅浩清晰娟秀的字迹写着:
之信,我曾经叫你忘记我。我以为人只要走了新的路,看了新的景色,认识了新的事物,就可以放开昨日种种。但西毒也说,当你越是想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忘记了一件事的时候,你会发觉,原来你把他记的更深。
之信,我想知道你我是哪一种。
之信,向日葵的季节来了。我想回去看看,我亲手种下的那些花儿,是否还在?
对。应该要回去了,回去看看,爱我的人,现在如何?
时间的灰烬里,盲武士说,我想在我还没失明之前,回去看看,家中的桃花,开了没有?
那个叫桃花的女子,还在等他没有?
我是一个有根的人。回到家乡,总有朋友在机场迎接我。
小彪又是责备又是欣喜地拍拍我的肩膀,之乐扑上来紧紧地抱着我。他在我耳边细声却坚决地说,哥,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一步。
我回抱着他,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回家的路上,小彪安静地开着车。我和之乐十指紧扣地坐在后座,各自看着窗外的风景。
突然,旁边响起幽幽的声音,他说。“哥,家中的向日葵开了。”
“嗯。”我轻声应和。
“前几天晚上,有人潜入摘去了好几株。”
我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目光对视中,我就笑了。
“是么?真是可惜。”
之乐垂下忧伤的眼帘,沉默了一阵。良久,他拉拉我们紧扣在一起的手,“哥,知道麻子的故事的结尾吗?”
我摇头,问,“怎样?”
“麻子从天桥下跳了下来,流水很急,警察都找不到尸体。但终于发觉不能失去麻子的养母,坚决不相信麻子已死,天天在捡到麻子的那个路口一直等,一直等,等麻子再次出现。”
我笑,“是吗?那最后能否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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