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是我拿了。怎么啦?”
福明一声不响地走开了。葛利高里站起来,抖了抖军大衣。丘马科夫正在不远地方做早饭:他洗了洗他们营里的惟一的一只锅,把一块面包按在胸前,平均地分成了四块,把罐子里的牛奶倒进锅里,又揉进一大团煮稠的麦粥,然后朝着葛利高里看了一眼。
“麦列霍夫,你今天睡得真够久啦。你瞧,太阳都到什么地方啦!”
“不做亏心事的入党总是睡得又香又甜,”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用军大衣襟擦着洗得干干净净的木勺子说。“这个卡帕林一夜都没睡着,总是翻来覆去……”
福明默不作声地笑着,看着葛利高里。
“请坐下用早餐吧,众位寨主!”立马科夫邀请大家说。
他头一个用勺子舀了牛奶,一口咬了大半块面包。葛利高里拿起自己的勺子,仔细地打量着大家,问道:“卡帕林在哪儿?”
福明和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一声不响地吃着,任马科夫凝视着葛利高里,也默不作声。
“你们把卡帕林弄到哪儿去啦?”葛利高里隐若地猜想着夜里发生的事情,问。
“卡帕林现在去得很远啦,”丘马科夫安然地笑着回答说。“他远航罗斯托夫去啦。现在,大概已经在霍皮奥尔河口附近飘荡呢……那不是他的皮袄挂在那儿吗,你瞧。”
“你们真把他干掉啦?”葛利高里迅速地看了卡帕林的皮袄一眼,问。
这个问题本来可以不问的。一切都已经清清楚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问了一句。大家并没有立即回答他,于是他又问了一遍。
“得啦,事情很清楚嘛——我们把他干掉啦,”丘马科夫说,用睫毛遮上女人般的灰眼睛。“是我干的。这是我的职业——杀人……”
葛利高里仔细地看了他一眼。丘马科夫的黑中透红、于干净净的脸上神色镇定,甚至有点儿喜形于色。金光闪闪的白胡子,在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显得格外耀眼,衬得眉毛和向后梳的头发更黑了。这个福明匪帮中著名的刽子手,外表上看来却是个非常漂亮、谦虚的人……他把勺子放在帆布上,用手背擦了擦胡子说:“你感谢雅科夫。叶菲梅奇吧,麦列霍夫。这是他救了你的小命,不然你现在也早跟卡帕林一起儿在顿河里飘荡啦……”
“这是为什么?”
丘马科夫慢吞吞地、一字一句地说:“看来,卡帕林是想要去投诚,昨天跟你谈了半天……于是我们跟雅科夫。叶菲梅奇就想好要把他收拾了,省得他造孽。可以全都告诉他吗!”丘马科夫疑问地看了看福明。
福明肯定地点了点头,丘马科夫嚼得夹生的麦粒咯吱咯吱响着,继续说:“傍晚,我就准备好了一根橡树棒子,并对雅科夫。叶菲梅奇说:”我今天夜里就把他们俩,卡帕林和麦列霍夫都干掉。“他却说:”把卡帕林结果掉吧,麦列霍夫就不必啦。“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我监视着卡帕林,等着他睡下去,我听到——你也睡着啦,还打呼噜呢。好,我爬了过去,用木棒子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家伙。咱们的上尉连腿都没有蹬一蹬就完蛋啦!他睡得甜甜的——小命儿就这样送掉啦……我们悄悄地在他身上搜了搜,然后扯着他的腿和胳膊拖到河边去,脱下他的靴子、制服和皮袄——把他扔到水里去啦。可是你还在睡哪,睡梦中你是什么也不知道……麦列霍夫,昨天夜里死神离你可是近得很哩!他就在你的头顶上。虽然雅科夫。叶菲梅奇说了不要动你,可是我想:”他们白天说了些什么呢?五个人里,有两个人躲得远远的,去说私房话,准不会有什么好事儿……“我悄悄地爬到你那儿去,已经想把刀向后一拉,割下你的脑袋,因为我想——用木棍子打你,你这家伙力气很大,如果一下子打不死你,你一跳起来,就会开枪……唉,又是福明坏了我的事。他走过来,小声说:”别动他,他是咱们的人,他是可以相信的。“这个那个的说了一番,可是我们怎么也弄不明白——卡帕林的武器哪儿去了?这样我才离开你。好啊,你睡得真够香呀,一点儿也没有觉得大难临头!”
葛利高里安然地说:“傻瓜,你要杀了我可太冤枉好人啦!我并没有跟卡帕林同谋呀。”
“那他的武器怎么会在你手里呢!”
葛利高里笑着说:“白天我就把他的两支手枪缴啦,步枪大栓是晚上卸下来的,藏在鞍褥底下。”
他把昨天和卡帕林谈的话,以及卡帕林的提议讲了一遍。
福明不满意地问:“你为什么昨天不说呢?”
“我可怜这个没有出息的鬼东西,”葛利高里坦白地承认说。
“唉,麦列霍夫,麦列霍夫!”大为惊讶的丘马科夫叫起来。“把你的怜悯放在你藏卡帕林枪栓的鞍褥底下吧,不然这种怜悯会使你倒霉的!”
“用不着你教训我。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葛利高里冷冷地说。
“我于吗要教训你?如果夜里,为了你的怜悯,我无缘无故就把你送到阴间,——那可怎么办呢?”
“那也就活该如此啦,”葛利高里想了想,低声回答说c 然后与其说是说给别人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又补充说:“清醒的时候,死是很可怕的,可是在睡梦中死去就没什么了……”
第八卷 第十五章
四月底,他们夜里坐小船渡过顿河。下克里夫斯克村的一个青年哥萨克科舍廖夫。阿列克谢在鲁别任村的河岸上等候他们。
“我要跟你们走,雅科夫。叶菲梅奇。我在家里待得烦透啦,”他跟福明问候时说。
福明用胳膊肘碰了碰葛利高里,小声说:“看见吗?我早就说过……没等咱们从岛上渡过来,人们早就在等候咱们啦,你看,这不是来啦!这是我的朋友,是个坚定勇敢的哥萨克。好兆头!这就是说,我们的事业还大有可为!”
从说话的声调判断,福明是在满意地微笑。有个新人来人伙,这使他十分高兴。
渡河很顺利,而且立刻有人来人伙,——这一切都使地感到鼓舞,产生了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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