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这样跑出来呢?你胡说些什么呀?那好,俺倒想看看你来出这个头儿。
咱们俩是在这儿悄悄说说,就像两只野雁在芦苇丛里偷偷咕咕几声,只要你大声一叫,——立刻就有一颗子弹飞过来。老百姓都聋得要命。但是战争会把他们惊醒。
打过响雷,黑云就会下雨……“
“那么怎么办呢?你说呀,坏蛋!你把我的心都搅乱啦。”
“那么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我什么也不明白。”葛利高里坦白地承认说。
“谁要想把俺推下山崖,俺就先把他推下去。咱们要敢掉过枪口来对付他们。
要朝那伙把人们推下地狱的坏蛋开枪。你要知道,“加兰扎抬起身来,咬牙切齿地伸出手去,说道:”大风浪一来,把一切都一扫而光!“
“照你的意思,就是要……来个天翻地覆?”
“对啦!要把政府像扔破包脚布一样把它扔得远远的。要把地主身上的羊皮剥掉,撕破他们嘴唇,因为他们打老百姓的嘴巴子打得太狠啦。”
“有了新政权以后,战争怎么办?人们还是要打仗的,——就是咱们不打,咱们的子孙还是要打的。用什么法子来缩短战争呢?怎么来消灭战争呢,既然自古以来就老是打个不停?”
“说得对,从古以来就老打仗,只要这些混账政权还存在一天,战争就不会消灭。就是这样!只有等到每个国家都是工人掌权的时候,那就不会打仗啦。这就要求好好去干。要把他们都他娘的送进橡木棺材里去!……会做到的!不管是德国人,还是法国人,——所有的国家都要变成工人和农民的政权。到那时候,咱们谁还要打仗呢?那时候国界没有啦!凶恶的仇恨也没有啦!全世界都过着美好的生活。唉!”
加兰扎叹了一日气,咬着胡于尖,那只独眼放着光,像做了个美梦似的笑了。“葛利什卡,俺愿意把自己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完,为了能看到这样的日子到来……俺的心像火一样在燃烧……”
他们一直谈到天亮。在灰色的曙光中,葛利高里才烦躁不安地睡去。
早晨,他被一阵吵声和哭声惊醒。伊万。弗鲁布列夫斯基脸朝下趴在床上,在抽抽搭搭地哭泣,一个女医生、扬。瓦列伊基斯和科瑟赫站在他周围。
“他哭叫什么?”布尔金从毯子里探出脑袋,沙哑地问道。
“他把假眼珠儿摔碎啦。从杯子里往外拿的时候,一不小心,掉到地上打碎啦,”
科瑟赫与其说是惋惜,还不如说是幸灾乐祸地回答说。
有个俄罗斯化了的德国人,是个卖人造眼睛的商人,爱国心激励着他,把人造眼睛免费赠送给士兵。前一天,医院里给弗鲁布列夫斯基挑选了一只玻璃眼球,给他装上去,假眼球做得非常精致、漂亮,蓝蓝的,简直像真眼睛一样,真可说是巧夺天工,就是仔细去看,也很难分辨出真假。弗鲁布列夫斯基高兴得像小孩于一样笑了。
“将来我回到家乡,”他用浓重的弗拉基米尔省口音说道,“随便骗上一个姑娘。等结了婚,我再坦白告诉她,眼睛是假的。”
“他要骗人啦,狠狠地骂他一顿!”布尔金哈哈大笑道,他嘴里总在哼着一支歌唱杜尼娅和咬坏了杜尼娅衣裳的蟑螂的歌。
多么不幸的意外——漂亮小伙子只好就这么个独眼丑八怪样子回家乡了。
“别哭啦,会再赠送你一只新的,”葛利高里安慰他说。
弗鲁布列夫斯基抬起他那哭肿了的、一只眼窝空空的脸。
“不会再赠送啦。一只假眼——要值三百卢布呢。人家不会再给啦。”
“那只眼可真是一只好眼睛!上面的每一根细筋儿都画得清清楚楚,”科瑟赫惊叹道。
早茶后,弗鲁布列夫斯基和女医生一同到德国人的商店去,德国人又挑了一只眼睛送给他。
“德国人真比俄国人好!”弗鲁布列夫斯基欣喜若狂地说道。“要是个俄国商人——连一个戈比也休想讨到手,可是人家二话也没有说。”
时间吝啬地打发着日子。死气沉沉的、寂寞的漫漫长日真是度日如年。每天早上九点钟喝茶。给每一个病人用小碟子端来两片薄得可怜的法国面包和一块小手指头大小的奶油,午饭后,病人饿着肚子散去。傍晚又喝茶,为了有所不同,就用凉水下茶。病人的组成也在不断地变化。从“军人病房”(大家都这样称呼那间伤兵住的病房)里第一个出院的是西伯利亚人科瑟赫,紧跟着就是拉脱维亚人瓦列伊基斯。十月末,葛利高里也出院了。
留着剪得短短的小胡于的院长——漂亮的斯涅古廖夫医生检查后,认为葛利高里的视力很不错了。在黑屋子里,让他离开一定的距离,看灯光映出的字母和数字。
他出了这家医院,又被送进特维尔大街的军医院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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