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是军官,那谁也不会动你。”
“如果不征召我去服役,我根本就不会当军官……好了,这话说起来就长啦!”
“又长,又下流的歌。”
“现在是没有人再唱它啦,不时行啦。”
他们默默地抽起烟来。科舍沃伊用手指甲弹着香烟上的烟灰说:“你那些英雄事迹我都知道,听说过啦。你杀死了我们多少战士,就为了这个缘故,我就不能心平气和地看你……我怎么也不能忘记这些事儿。”
葛利高里冷笑着说:“你的记性太好啦!你把我的哥哥打死了,这件事,我对你可丝毫也未提起过……如果什么事都记着的话,人们就得像狼一样生活。”
“哼,那有什么,是我杀的,我不否认!如果当时我抓到你,我照样也会轻松地把你干掉!”
“可是我,一听说在霍皮奥尔斯克河口把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捉住的时候,就急忙赶到那里去,怕你也在那,怕哥萨克们会打死你……看来,那时候我急急忙忙地赶去,完全是多此一举,”
“真是个难得的大善人啊!如果现在是土官生的政权,如果现在是你们打胜啦,你会怎么处置我呢?大概你会抡起皮带往我脊背上狠狠地抽吧!现在你居然变成了这样的大善人了……”
“也许会有人用皮带抽你,可是我不会为抽你脏了我的手。”
“这就是说,咱们俩不是一样的人……我生来就不怕为打敌人弄脏了手,如果现在需要,我也连眼都不会眨一眨。”米哈伊尔把罐子里剩下的酒倒进两个杯子,问:“你要喝吗?”
“来吧,喝,不然咱们进行这样的谈话就显得太清醒啦……”
他们俩一声不吭地碰过杯,一饮而尽。葛利高里胸膛趴在桌子上,卷着胡子,眯缝起眼睛,看着米哈伊尔。
“米哈伊尔,你怕的是什么呀?是不是怕我又起来暴动,反对苏维埃政权呀?”
“我什么也不怕,不过有时我想: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准会投到那面去。”
“那我完全可以投到波兰人那边去呀,你想是不是呀?我们曾有整队人马投到他们那边去啊。”
“你错过了机会!”
“不,我不想去。我已经服役完毕。不论为谁,我都不愿效劳啦。我这一辈子仗打得已经够多啦,精神上非常痛苦。不论是革命还是反革命,我都厌恶透啦,最好是所有这一切统统……叫这些玩意儿统统见鬼去吧!我想跟孩子们一起儿生活,于于庄稼活儿,这就是我的全部希望请你相信,米哈伊尔,我这是说的真心话!”
可是,无论什么样的保证都已不能使科舍沃伊相信。葛利高里看明白了,也就不再说了。有一刹那他非常痛恨自己。自己为什么要去辩解,要证明什么呀?为什么要进行这次酒后的谈话和听米哈伊尔愚蠢的说教呢?见他的鬼去吧!葛利高里站了起来。
“咱们别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啦!够啦!我只想最后对你说一句:如果苏维埃政权不来碰我,我是不会去后对它的。如果要来碰我,我就要进行自卫!总之,要是想叫我也跟普拉东。里亚布奇科夫一样,为了暴动的事儿把脑袋送掉,我是不于的。”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他们可以拿我在红军中的战功和历次受的伤抵一部分暴动的罪,不够我愿去坐监狱,但是如果要为暴动枪毙我,这未免太过分啦!那我可就要对不起啦!”
米哈伊尔轻蔑地冷笑着说:“真是异想天开,革命军事法庭或者肃反委员会是不会问你愿意怎样和不愿意怎样的,他们不会跟你讨价还价的。既然是犯了罪——那就罪有应得。旧债是必须如数清偿的!”
“好吧,那咱们就走着瞧吧。”
“走着瞧吧,这是毫无疑问的。”
葛利高里解开皮带和衬衣,哼哼卿卿地开始脱皮靴。
“咱们要分家吗?”他非常仔细地打量着穿坏了的靴底问。
“咱们分家的事儿很简单:我修理修理自己的房子,就搬到那儿去。”
“好,那么咱们就马马虎虎地分开吧。咱们是过不到一块儿的。”
“是过不到一块儿,”米哈伊尔肯定地说。
“没想到,你竟会对我有这样的看法……好吧,有什么办法呢……”
“我说得很坦率。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你什么时候去维申斯克?”
“尽量争取这两天去。”
“什么尽量争取,明天必须去。”
“我几乎步行了四十俄里,太累啦,明天休息一下。后天我就去登记。”
“命令说的是要立即去登记。明天就去吧,”
“休息一天总可以吧?我又不会逃跑,”
“鬼知道你会干什么我不愿意为你承担什么责任。”
“你居然变成这样的浑蛋啦,米哈伊尔!”葛利高里惊讶地打量着老朋友变得严肃起来的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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