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准是为了过去的事情吧。”
“你不是已经经过特务部那个军官审查委员会审查过,过了关的吗,还会有什么过去的事儿呢?”
“过去的事情多得很哪。”
“米哈伊尔上哪儿去啦?”
“在院子里。在照料牲口哪。”
普罗霍尔凑近一点儿,压低噪音说:“一个月以前,普拉东。里亚布奇科夫被枪毙啦。”
“你说什么?!”
“真的!”
门廊里的门吱扭响了一声。
“咱们以后再谈,”普罗霍尔悄悄说完,又提高嗓门说:“怎么样,指挥员同志,这么大的喜事儿,咱们还不应该于一杯吗?我去喊米哈伊尔来吧?”
“去喊他来。”
杜妮亚什卡摆好了桌子。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款待哥哥才好:给他膝盖上放了一条干净手巾,把装着腌西瓜的盘子推给他,玻璃杯擦了四五遍……葛利高里暗自含笑注意到,qi書網…无名小说杜妮亚什卡对他称起“您”来了。
起初,米哈伊尔坐在桌子旁边,一声也不吭,只是仔细倾听葛利高里说话。他喝得很少,而且很勉强,而普罗霍尔却一喝就是满满的一杯,只不过脸更红了些,用拳头去捋灰白的胡子捋得更勤了。
杜妮亚什卡照料孩子们吃过饭,打发他们睡下以后,把盛着烤羊肉的大盘子端到桌上,小声对葛利高里说:“好哥哥,我去请阿克西妮亚,您不会反对吧?”
葛利高里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谁也没有察觉,他整个晚上都处在一种紧张的期待中,但是杜妮亚什卡却注意到,只要一有响声,他就立刻警惕起来,侧耳倾听,斜着门。什么也逃不过这个眼睛特别尖利的杜妮亚什卡……
“那个库班人捷列先科还在当排长吗?”普罗霍尔手不离杯地问,好像怕有人抢走似的。
“牺牲在利沃夫城下了。”
“唉,愿他在天之灵安息。是个很了不起的骑兵!”普罗霍尔匆匆画了个十字,喝了一口酒,完全没有理会到科舍沃伊嘲讽的笑容。
“还有那个姓很特别的家伙呢?就是那个在右翼作战的、该死的家伙,他姓什么来着,好像是姓迈一博罗达吧?乌克兰人,大块头、很快活的家伙,在布罗迪战役中把一个波兰军官砍成了两半,——他还活得好好的吗?”
“像匹儿马一样,活蹦乱跳的哪!凋到骑兵机枪连里去啦。”
“你的马给谁啦?”
“我已经又换过一匹。”
“那匹白额的马哪儿去啦?”
“被炮弹打死啦。”
“作战的时候打死的?”
“我们驻在一个小镇上。敌人打炮。就打死在拴马桩边。”
“哎呀,真可惜!多么好的一匹马呀!”普罗霍尔叹了口气,又趴到杯子上去。
门廊里门环响了一声,葛利高里哆嗦了一下。阿克西妮亚迈进了门限,含糊不清地说了声:“你们好啊!”就开始往下解头巾,气喘吁吁,睁得大大的、闪闪发光的眼睛一直盯着葛利高里。她走到桌边来,坐在杜妮亚什卡身旁。她的眉毛上。
睫毛上和苍白的脸上雪花在融化。她皱起眉头,用手巴掌擦了擦脸,深深地吸了口气,直到这时候,她才使自己镇定下来,用由于激动显得黑亮的眼睛看了葛利高里一眼。
“老战友!克秀莎!咱们一起儿撤退,一起儿喂过虱子……虽说俺们把你扔在库班,可是俺们完全是出于无奈呀!”普罗霍尔隔着桌子伸过擎着酒杯的手,酒直往桌子上洒。“咱们来为葛利高里·潘苔莱维奇喝一杯吧!祝贺他平安回家……我对你说过,他会囫囫囵囵地回来的,现在他回来啦,出二十卢布,你领走!你看他收拾得新灿灿的端坐在那儿!”
“他已经喝多啦,好邻居,你别理他的醉话,”葛利高里笑着,用眼睛膘了腰普罗霍尔。
阿克西妮亚朝葛利高里和杜妮亚什卡施了个礼,然后从桌子上略微举起一点儿杯子。她怕大家看到她的手在哆嗦。
“恭喜您,葛利高里·潘苔莱维奇,平安回家,也祝贺你,杜妮亚什卡,喜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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