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冻僵啦。”
阿克西妮亚觉出葛利高里魁伟的身躯抖得非常厉害,可是他的双手却像火一样热。她显得非常慌张,点上灯,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把一条毛头巾披在保养得很好的、但没有光泽的肩膀上,然后生上了小炉子。
“真没有料到……你好久没有写信来……我以为你不回来啦……你收到我最后的一封信吗?本来想给你捎点礼物去,可是后来又想:等等吧,也许他就会来信啦……”
她偶尔朝葛利高里看看。她的红嘴唇上一直挂着凝结的笑容。
葛利高里坐在长凳子上。没有脱军大衣。没有刮过的脸颊上一片红晕,长耳风帽下面有一片浓重的阴影遮在垂下的眼睛上。他本来已经动手去解风帽扣,但是突然慌张起来,掏出了烟荷包,在口袋里找起卷烟纸来。露出无限的痛苦神情,匆匆地瞥了一下阿克西妮亚的脸。
他发现,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变得出奇地漂亮了。
她那美丽的头部增添了一种新的、很有气派的神态,只有那些毛茸茸的大发卷和眼睛还和从前一样……可是现在,她那诱人的、烈火似的灼人的美貌已经不属他了。那还用说,她已经是地主少爷的情妇啦。
“你……不像女仆,更像个女管家啦。”
她惊骇地瞥了他一眼,勉强地笑了起来。
葛利高里拖着自己的军用背包,往门口走去。
“你上哪儿去?”
“我出去抽口烟。”
“等会儿再去吧,我已经煎好鸡蛋啦。”
“我就回来。”
在台阶上,葛利高里从军用背包底下掏出一条用干净的盖着印记的衬衣包着的绣花头巾。这条头巾是他在日托米尔①花了两个卢布,从一个犹太小贩手里买来的,而且是在像保护眼珠子一样地保存着,行军的时候,还常常掏出来,欣赏它那彩色绚丽的绣花,预先享受着当他回到家里,把绣花头巾在阿克西妮亚面前打开,她会表现出的那种喜悦。多可怜的礼物呀!难道葛利高里能跟顿河上游首富的少爷在礼物上争高低吗?葛利高里压下了突然袭来的抽泣,把头巾撕成了碎条,塞到台阶底下。袋子扔在长凳上,又走进屋子。
“坐下来,我给你脱掉靴子,葛利沙。”
阿克西妮亚用两只好久没有做粗活儿的白手,从葛利高里的脚上脱下笨重的大兵靴于,接着就趴在他的膝盖上,无声地哭了半天。葛利高里等她哭够了,问道:“你哭什么?难道不高兴我回来吗?”
他很快就睡熟了。
阿克西妮亚没有穿衣服,跑到台阶上,在透骨的冷风里,在北风奏出的哀歌声中,抱着湿漉漉的柱子,一动也不动,在台阶上一直站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葛利高里穿上军大衣,向上房走去。老地主正站在台阶上,穿着皮大衣,戴着黄色的髦毛羊皮帽子。
“啊,你来啦,荣获乔治十字章的英雄。你可显得更英俊啦,老弟!”
他对葛利高里行了个举手礼,并把手伸给他。
“能多住些日子吗?”
“两个星期,大人。”
“我们把你的女儿埋葬啦。可惜,真可惜……”
葛利高里没有做声。叶甫盖尼一面戴手套,一面走到台阶上来。
“葛利高里,是你呀?你这是从哪儿来的啊?”
葛利高里眼前突然一阵黑,但是他笑了。
“从莫斯科,回来休假。”
“这太好啦。你的眼睛受伤了,是吗?”
“是”
“我听说啦。他出息得多么英俊哪,啊,爸爸!”
中尉向葛利高里点了点头,转脸朝着马棚喊道:“尼基季奇,套车!”
老成持重的尼基季奇套好了车,很不高兴地斜眼看着葛利高里,把灰色的老走马牵到台阶边来。地上结了一层薄冰,马车轮辗过时,发出沙沙的响声。
“老爷,看在过去我们主仆的情谊上,您肯答应我给您赶一次车吗?”葛利高里逢迎地微笑着向叶甫盖尼请求说。
“可怜虫,一点儿也没有怀疑,”葛利高里心里想,而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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