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房这屋出来,方圆想去把自己注意到的事情和戴煦说一下,恰好此时戴煦在厨房里,她便拐了进去,一进厨房门就闻到了一股不太好闻的异味,就在她脚边有一个垃圾桶,敞着口,里面的垃圾袋里倒着一些没有吃完的剩菜残渣,很显然这些剩菜在这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被地热不断的加温,酝酿出了一股难闻的酸臭,再看看不远处的水槽里,几个盘子碗凌乱的丢在里头,也没有泡水,碗盘里的汤汁早已经干涸,牢牢的黏在了碗盘上面,看起来脏兮兮的。
戴煦正在厨房里左看看,右看看,鲍鸿光父亲跟在他身后,一边小心的尽量不去碰那些东西,免得变成了干扰警察工作,一边又不知道是紧张他们会发现什么能证明儿子遇到不测的线索,还是生怕这些外人在自己家里做什么似的,亦步亦趋的跟着,戴煦留意什么,他也跟着过去瞧瞧,生怕被落下。
“你们家当初装修,是包给装修设计公司了,还是自己找人来做的啊?”戴煦这会儿已经又从厨房里转回到了客厅里头,端详着从客厅到半开放式厨房之间的装饰性玻璃隔断,他的个子比一般人都要高出一截儿来,站直了脑袋几乎有一大半暴露在玻璃隔断上面,所以只好弯下腰来近距离观赏那玻璃上的花纹,“据我所知这种玻璃造价可不低啊,而且还比较易碎,安装起来也挺麻烦的。”
“装修一次么,就尽量精益求精一些,我们是找的装修公司,戴警官也要装修房子啊?你要是需要,回头确定下里我儿子没事的话,我给你找当初他们给我们留的名片,那家公司虽然收费不算便宜,不过活儿干得还是挺漂亮的!”鲍鸿光父亲有些搞不清楚为什么戴煦会对自己儿子家里的装饰这么感兴趣,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和他随便聊了几句,尽量表现得比较配合且有诚意。
戴煦笑着摆摆手:“不用了,一听收费不便宜,我就打了退堂鼓了,我这种工薪阶层,钱得花在刀刃儿上,这种又不结实还贵的玻璃,我还是不考虑了吧。”
鲍鸿光父亲笑了笑,笑容里隐约带着一点优越感,鲍鸿光母亲在一旁听到了,随口接话说道:“我看你岁数也不大,家里应该也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吧?让你爹妈赞助点儿嘛,老了留钱有什么用,还不都是给孩子的,我就总跟我儿子说,不要委屈自己,我和你爸爸做生意赚钱,为的不就是让你过上好日子么,咱有优势不用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找对象姑娘什么的不也喜欢么。”
戴煦抓了抓后脑勺,嘿嘿一笑:“说的也是,还是你们觉悟高,我爸妈怎么就从来都没给我吃过这种定心丸呢,要不然说不定我也能早点找到女朋友。”
“是啊,现在的人多现实啊,小姑娘也是一样的,你硬件条件不过关,光是人品好,也不能管饱,你看,我们家条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吧,但是以后帮儿子铺垫铺垫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再加上我们家鸿光自己本身也很优秀,所以喜欢他的姑娘还是挺多的,反倒是他眼光有点挑剔,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鲍鸿光的母亲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自豪。
方圆本来想跟戴煦私下里说几句话,可是鲍鸿光的父亲一直跟在戴煦身后,她也只好再另找机会,现在看着居然和鲍鸿光父母讨论起家里面的装修来了,这让她有些搞不懂,方圆觉得戴煦这个人还真是有点怪,你说他不靠谱呢,偏偏又挺聪明,你觉得他很聪明,他又偏偏不按套路出牌,做事毫无规律和章法可循,似乎完全是随心情,并且大多数时候还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松弛状态,当初他神准的找到了死者的骨骸之后,方圆再听林飞歌和马凯私下里讨论说觉得戴煦这个人老不靠谱,她还替戴煦觉得委屈,可是现在,她也有点说不上来了,毕竟除了那件事之外,到现在为止戴煦再没有任何其他令人惊艳的举动,这让方圆甚至忍不住怀疑,当初找到死者骨骸的那件事,该不会真的就像戴煦说的那样,是蒙的吧?
“找你们的说法,其实鲍鸿光的日子还一直过得挺滋润的,估计也没吃过什么苦吧?”戴煦并不知道方圆此时此刻脑子里转着什么样的想法,还在那边一边等其他人结束工作,一边兀自和鲍鸿光父母闲聊着,“我看这屋子里头卫生保持的其实还算可以,尤其是对一个单身男性来说吧,这算是你们平时教育的好,鲍鸿光生活能力强呢,还是说这种‘后勤’方面的事情其实也有其他保障的?”
这话倒说得不假,房子里除了那几个酒瓶子和厨房水槽里干涸的碗盘以及垃圾之外,就只有一层薄薄的浮灰而已,看得出来,在那些生活垃圾没有被制造出来之前,这里还是有人在维护家里面的卫生环境的。
果不其然,鲍鸿光母亲听了戴煦这么问,便回答说:“哦,我儿子雇了个钟点工,一周过来给他打扫三次房子……”
她说到这里,忽然神色一黯,方才闲谈的心情仿佛一瞬间就消失了,变得有些担忧和烦躁起来,她扯了扯鲍鸿光父亲的衣服:“儿子到底多长时间没回来过了?照理来说,一周打扫三次,家里不应该这么大的灰尘啊。”
“你先别着急胡思乱想,不是等着dna的结果呢么,那个才是最科学的,钟点工这种事怎么好说,说不定孩子把原来那个人辞掉了呢,那女的给家里做了这么久的钟点工,鸿光也没说把家里要是交给她,肯定还是有什么信不过的地方,所以没准儿辞掉了,眼下这个时候快年底了,钟点工不好找,所以就没人打扫呗,咱好好等等这结果,别自己吓唬自己。”鲍鸿光父亲安慰妻子说,“对吧戴警官?”
“对,凡事多想积极的可能性也是好的。”戴煦顺着鲍鸿光父亲的话说。
方圆在一旁看了看他,有些欲言又止,戴煦用目光询问她,她却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戴煦便又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鲍鸿光母亲的身上,问:“钟点工的联系方式你们有么?”
“我们没有,不过我帮我儿子收过那个劳务中介的名片,”鲍鸿光母亲往书房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你们让我翻我儿子的书桌抽屉么?”
“我陪你去吧?”方圆对鲍鸿光母亲说,顺便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戴煦,见戴煦点了头,就陪着鲍鸿光母亲一起再次走进了书房,看着她从抽屉里找到了一张a市某劳务中介的业务卡片,上面有那边的电话号码。
“差不多了。”等她们从书房出来,汤力也走了过来,对戴煦点点头说。
戴煦也一颔首,扭头问鲍鸿光父亲:“你们刚才也在家里四处都看过了,没有什么物品损坏或者遗失的情况吧?”
“没有没有,你们是警察,又不是强盗,我们哪能不放心你们呀。”鲍鸿光父亲连忙摆摆手,没有意识到他对戴煦那个问题的曲解已经暴露了他之前的内心世界,“我看你们的人做事还是挺小心听仔细的,所以不怕有什么物品损坏。”
戴煦略显茫然的看着他:“我的意思是说,以你们对鲍鸿光住处的了解程度,家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贵重物品遗失的情况。”
鲍鸿光父亲一听这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尴尬的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刚才检查过了,没丢什么少什么,连孩子的手机都在家里扔着呢,都没电了。”
“手机也在家啊……”戴煦咕哝了一句,然后点点头,“那你们就先暂时住在这里吧,等有了进一步的消息,我们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结果。”
鲍鸿光父母连声答应着,送他们出了门。
到了楼下,戴煦忽然一转身,跟在他身后的方圆冷不防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问:“前辈有事儿?”
“跟我说话直呼大名就行了,”戴煦摆摆手,“你方才对我有疑问?”
方圆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确实是有疑问来着,只不过当着鲍鸿光父母的面不方便说罢了:“咱们现在这个案子的死者非常有可能就是鲍鸿光,刚才他爸爸尽说些自我安慰的话去哄他妈妈,他们这么做也很正常,为什么你也帮他一起说呢?假如他妈妈真的那么想了,等到比对结果出来,不会受到很大的打击么?”
“假如最终的结果真的是鲍鸿光,那不管现在是安慰还是不安慰,会受的打击都是一样的,失去亲人的那种打击,不是提前打打预防针就能减轻,更何况在结果出来之前,也不是百分之百能确定这个案子里的被害人就一定是鲍鸿光,既然确实还有一丝希望,干嘛早早就给剥夺了呢?”戴煦摊手。
方圆笑了笑,没说话,戴煦扫她一眼:“你不同意我的观点?”
“没有。”方圆连忙摇摇头。
戴煦看了看她,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大步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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