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远在城墙上站了一天,冷风嗖嗖,他知道冷了。
月上高空的时候,他去找了薛将军,眼中的血丝在烛光之下若隐若现。
薛将军皱着眉问他:“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北疆事宜稳定了,”薛远没答这话,他将营帐的帘子打开,吸着外头的冷风冷气,每吸一口就是泛着酸气的苦,“薛将军,悉万丹的人得过了冬才能打过来,他和日连那自顾不暇,最起码,北疆会有一个月的清闲吧?”
薛将军被冻得胡子瑟瑟,“快把帘子放回去。你问这个做什么?北疆确实有一两月的清闲了,敌方与我军都要为再开战做准备。”
薛远收回抬头看着外头月亮的视线,转而放在了薛将军的身上,他神色混着化不开的暗,道:“薛将军,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我要去处理一些事。”
*
顾元白搞定完了太府卿,将一百二十文的金鸡蛋重新变回十二文一斤之后,他又思念了一番上一任老实好用的太府卿,并给还在孝中的前任太府卿寄出去了一封书信。
身在孝中收到圣上信封的太府卿受宠若惊,即刻也给顾元白回了信,信中表明忠心,又暗喻圣上信任无可回报,只愿能继续为圣上尽职尽力。
顾元白心情很好,安抚其道,只要他守孝回来,那太府卿便可重新上任。
现在的太府卿,他先交给信任的人兼职。
这些时日,朝廷也不是光出不入,前些日子也发生了一件好事,那就是荆湖南又发现了一座铁矿。
荆湖南简直就是一座隐藏起来的宝藏,顾元白将陈金银手中的金矿拿到手之后便包围起金矿挖金,结果金子还没挖完呢,又来一个大惊喜。
一想到这顾元白就想笑。他边笑边批阅着奏折,政务处理完之后已经过去了一天。这样的一天实在是过得太快了,他起身走到殿外看了看,此时也不过刚过申时,天色却暗沉得如同深夜。
田福生上前:“圣上,和亲王派人递了话,邀您一同去京外庄子泡泉,明日休沐之日,您可要去?”
顾元白问道:“是朕赏给他的卢风的那个庄子?”
“是,”田福生心中可惜,“那庄子应该留在圣上手中的。”
顾元白无所谓地笑笑,转了转手中的玉扳指,沉吟片刻道:“朕大权旁落时,就听闻那庄子的好处。和亲王既然邀约,那便一同去了吧。”
田福生应道:“是。”
*
第二日,京城之中的马车便往京郊而去。
顾元白在马车上看着书,却有些看不进去。他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逝,抱着手炉默不作声。
圣上的马车也分内外两阁,外阁之中,奴仆正在煮着茶,内阁之中,褚卫正在捧书在读,而风姿翩翩的常玉言,则是正襟危坐地给圣上念着书。
翰林陪侍,君子相伴,与初冬的天气一样干干净净。
孔奕林实在是高大,马车坐不下他,他同余下的几个人便坐于之后的马车之中。也是他听闻圣上要出京,才回到翰林与一众同僚一起前来同顾元白请愿陪行,以便在路上及泉庄之中也能同圣上解解闷。
褚卫说是看书,眼睛却有些出神,偶尔不自觉地从圣上身上一眼瞥过,又如被惊动的蝴蝶一般连忙垂落。
然而口是心非,拦不住一个“想”字。等他下一眼再看时却是一顿,圣上的脸上留下了窗外冷风拂面后的露水,黑睫之上,竟然凝了灰白的霜花。
“圣上,”褚卫着急,掏出手帕递到了顾元白面前,“外头寒风凛冽,还是关窗,避免受寒吧。”
顾元白回过神,看着他的手帕稀奇:“朕脸上落了脏灰了?”
“是凝霜了,”常玉言停下念书,插话道,“圣上未曾觉得冷吗?”
顾元白说笑道:“莫约是朕比凝霜还要冷,就觉不出这些冷意了。”
褚卫见他未曾伸手接帕,便自己蹙眉上了手,擦去顾元白脸上的水露和凝霜。被伺候惯了的顾元白侧了侧脸,让他将脸侧的也给擦了一遍。
外阁的宫侍细声道:“圣上,茶好了。”
常玉言将茶水接了过来,水一出壶,浓郁的茶香便溢满了整个马车之间。茶水绿意沉沉,又透彻分明,香味幽深夹杂着雪山清冽,闻上一口就觉得不同寻常。
常玉言深深嗅了一口香气,惊叹,“这茶是什么茶?”
“是皇山刺儿茶,”外头煮茶的宫侍道,“这皇山便是溢州的雪山,每年降雨次数得在十六次之内,晴日得在三百六十日之上,全天下只这一处产皇山刺儿茶。每年只有惊蛰到谷雨时期,还有初秋时期的刺儿茶味道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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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雨水下得多了些,圣上便没吃刺儿茶,吃的是双井绿,常大人如今所吃的这碗,正是秋初时采下来的新茶叶。”
常玉言顿觉手中茶杯重如千斤,他挺身坐直,“多谢圣上爱戴,让臣今日也尝了一回这刺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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