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你是真的喜欢他?
春祭庆典的第二日是飨先农大典,又是一整日的诵经祭祀,繁冗漫长的一天。
日落前,宗亲大臣跟随皇上到奉先殿祭拜列祖,供奉香火。
高璟昀素日一向身着玄色龙袍,只有这样的大典他才会穿着象征至高无上权力雍贵礼服,明黄双臂上两条正龙蛟昂腾云,金冠束发下那张清俊的脸与先祖画像上或霸气或巍峨的气度显得极为不相符。
他大概就是高家最不像帝王的一位后代了罢。
每每望着那一座座牌位上的名字,他便会惘然:他真的是他们的后代吗?他这样笨拙的人,为何会出生于帝王之家?命运是否在跟他开一个浮夸至极的玩笑?
否则为何他总会生出自己活在别人的躯壳里的错觉。
就比如此刻,他跪在蒲团上,檀香缭绕,叩拜行礼。就好似又有另一个他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远远地望着他,看他用尽浑身解数才终于有了点帝王的样子,看他费力、张牙舞爪、装模作样,嘲讽他像个十足的傻子。
如果出生有的选择,他宁愿用寿命去换,这孤家寡人担惊受怕的滋味他尝了七年,甚至他已经闻到他惯常披上的这层皮下开始有了腐臭的味道。
可是烂,也之能烂在这副躯壳下,直至将这一身至尊高贵的血脉流干,流尽。
隐泉藏在佑国寺后面的两山之涧,是前朝废弃的一处监狱。由于崇山峻岭环绕,山路高险,只有极其重要的刑犯才会被关押至此地。
当晚,祭祀结束,万籁寂静的夜晚,两个黑色身影一前一后疾步掠过山谷,穿过一片密林一扇黑洞洞的大门豁然出现,在月光下泛着森寒的光。
走在前面的黑衣人亮了腰牌,守卫恭敬开门。
废弃的监狱虽年久失修,但里面因为新押进来的这位人物收拾得还算干净。听到有脚步声,秦王立刻站起身来。
直到看清是何人,立刻跪下行礼。
“免礼,秦王叔快快请起。王叔,受苦了。”
秦殷王秦礼年近六旬,老而不迈,灰发遮挡不住双目中依旧散发出的矍铄的光,但那一条腿却已经因为战伤复发而不利索了。
“老臣一把废骨,仍能对朝廷有用,是天赐之幸,何谈受苦。”
“秦王叔不怪罪朕就好,翼王与此次与北朝勾结,不这样掩人耳目,怕是糊弄不过去那些北朝的暗线。”
“陛下,翼王此人奸诈善于伪装,臣蛰伏于他身边多年,仍对我有所保留。若不是陛下有远见,让我早早埋伏于他身边,怕是南朝此次危矣。”
“的确,朕也没想到会被突然打乱计划,但是恐怕此次时机已去,只能另做打算,只是朕担心冀王应该是已经起了疑心,再将你留在他身边已经不安全了,所以朕只好用这样的手段,一来能再逼出翼王下一步动作,二来这里无人知晓,比宗人府安全,就是过于简陋委屈王叔和王妃了。”
“无妨。陛下无需为我二人忧心,不过老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臣的二子绝不知情,还请陛下明察。”
说着,那条不顶用的腿颤抖着就要再跪下去。
高璟昀赶忙止住,“王叔放心,朕会找个理由将他二人放出来的。”
做戏做全,高璟昀将秦修宁关进牢里,一是要给翼王造成秦王已经全府被抄的假象,好逼出他下一步动作,二来也是给秦修宁一个惩戒。
秦王全然信任他,不再多言,叩谢天恩后离去了。
高璟昀望着那悠长昏暗的甬道里垂垂老矣的背影,心中生出感喟。
他描摹出当年高太祖,他的爷爷带领着他大哥和他这位异姓手足杀伐征战,将北朝逼至荒漠,就差那么一点,就能直取北境实现统一大业。
至今那场战争的失败都是未解之谜,皇帝爷爷差点殒命当场,而他心爱的孙子——高璟瑄至今下落不明,父皇也派人去寻了二十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也一直暗中让乌羽卫在找大哥和连同他一起失踪的后代。
人生终有许多遗憾,而壮志未酬、英雄暮泪便是其中一种。看着远处逐渐缩小的身体佝偻成一个模糊的光斑,高璟昀慢慢收回视线。
老天很会捉弄人,为何偏偏秦修宁会是秦王的儿子,若有一天他知道了他又一次利用他和他的父亲,他会不会更恨他?
下山离开了隐泉,王怀安紧跟在高璟昀身后。“五年前如果就知道秦王世子就是陛下一直叫奴才找的人,皇上会不会还会让秦王去做这件事。”
高璟昀脚步一顿。
“会。”
即便秦王会被随时发现,命丧于翼王之手,即便秦修宁会从此与他隔着血海深仇,他大概还是会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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