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闻到了男人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她大概知道是哪三个字撬动了他的开关。
做完后,季夏在床上翻了个身,拧开客卧床头的小灯,看向电子钟。十一点不到,她于是躺回去。枕头上还是陈其睿的味道,季夏转头看向他。陈其睿伸手,拨了拨季夏的发,指腹贴上她微潮的发根。
季夏闭上眼睛。
一个情感需求长年低下的人,也会因那区区三个字情动吗。她略作回忆,过去这些年,她很少直白地讲这些他根本不需要听的话。
陈其睿问:“你晚饭吃过了吗。”
季夏说:“吃过了。”
陈其睿又问:“吃的什么。”
季夏说:“方嘉帮忙买了两个小菜。”在公司加班的时候随便吃几口,什么东西都一样。
陈其睿的指腹还是贴在她的发根处,不疾不徐地揉按。季夏不得不承认此刻的氛围过于柔软惬意,她再度翻了个身,枕上他的右臂。男人三十七岁时,头上只有零星几根白发,十四年过去,他和她一样被时间刻下显眼的痕迹。两人沉默须臾,有些话他不问,她其实本不必答,“我昨晚去酒店见sun,聊得太晚,就在那边开了间房。”
陈其睿“嗯”了一声。过了会儿,他问:“你为什么给我看那两份文件。”做生意归做生意,但对季夏而言,这并非一笔非做不可的生意。
季夏重复了一遍之前讲过的话:“因为你是零诺时尚的全球总裁。”
陈其睿低眼看她。
季夏说:“‘零诺时尚旗下五个品牌,今年的预估全球总收入堪堪超过两亿欧元。其中百分之七十都由q单品牌贡献,而q的收入大头又由欧洲和北美市场贡献。’——这种话,我听了非常不痛快。”
两亿欧元对比四百四十亿欧元,这之间的差距要靠什么才能缩小?从依赖收购欧美奢牌扩张生意到让中国自主品牌成功占有海外市场份额,这条迢迢之路到底要走多久才能迎来曙光?面对一切的不公与不正当,人和人能做出什么不同的选择?今天季夏这么做,为的不是他陈其睿,为的更不只是一个零诺时尚。
季夏又说:“attrsell回上海了。”
她并不打算展开讲,但陈其睿已经皱起眉,“你仍然不考虑个人健康和公司发展的可持续性,坚持要继续激进地扩张公司新业务吗。”
季夏说:“是。”
陈其睿的态度一如之前。他任她下床走出房间,没有开口挽留。
洗完澡,季夏回到主卧,关上门。陈其睿没再来找她,他的反应在季夏的意料之中。季夏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手腕搭在窗沿,看着指间的香烟缓慢地燃烧。她深深地呼吸,让裹着烟味的冷空气进入肺部。
黎桃发来近期项目的收入和利润汇总,季夏就着寒冷的烟气一页页地看完。下半年国内复工复产,市场回暖,黎桃签的新项目尽可能地压缩了客户的账期。公司的现金流状况稍好一些,季夏就砸钱去养新的业务线和团队。徐晓丹做出适当提醒,但季夏在内部的决策无人能撼动。公司创立刚满两年,已经经历了几番大起大落,季夏对徐晓丹说,过去再难的事情都能过去,将来更难的事情一样也可以过去。
对外人,季夏不求理解,只需被信任。
而对爱人,季夏和陈其睿之间就算再坦诚再亲密,又能怎样。季夏索要的理解和无条件支持,陈其睿说过做不到,就无论如何都不会退让一步。她爱或是不爱,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他都绝不可能理解并无条件地支持她的种种“自寻绝路”。
烟灰被卷进夜风里。
季夏的指尖冻得发红。
“谁说问题总要解决。”
季夏想到自己的这句话,不禁自嘲。
管理公司,她能彻底消除问题洁癖的心态。管理亲密关系,她能同样接受有些本质性的问题,一辈子都无法解决吗?就让问题叠着问题,三个月叠着三个月,把日子过下去吗?
活到四十七岁,季夏早就应该清楚,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满足她的一切诉求,就算那个男人是陈其睿,也不可能。
这不是季夏和陈其睿的矛盾。
这是季夏和她自己的矛盾。
两根烟烧完,季夏还是没有睡意。她关上窗,打开手机,一条条朋友圈刷下来。刷完朋友圈,她点开小红书。
ngln这个账号仍然保持一日一更的高频率,内容从行业干货到职场贴士到日常分享,人设立得很稳,粉丝数逐日递增,至今已有十二万多。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嫌”,自从得知季夏和陈其睿的关系后,宋零诺就没再主动约季夏见面。
季夏尊重小女孩的这份谨慎。
周日半夜,宋零诺在家加班。下周她会无比忙碌,除了所有的常规日常工作之外,她还要去和大老板pitch电商直播的项目,还要按照施谨的要求继续完善“无畏wuwei”旗舰店数字零售项目的第十稿方案,还要拍摄“无畏wuwei”新一季的商业大片,还要作为“适应性时尚”项目的总体协调员做阶段性的项目总结,还要为小红书、b站和youtube三个平台分别输出中英文的图文视频内容,还要帮叶叶一起看特殊障碍人士招聘求职小程序的初版原型设计。
凌晨一点的时候,宋零诺小小走神,打开浏览器搜索“过劳死的前兆有哪些”以及“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会过劳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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