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成首个拍摄造型的过程中,宋零诺一直在看曾雾的助理们布光。据说他的助理们需要早上五点就到场,曾雾对光线的要求比对模特的要求还苛刻,每次大拍摄都需要三到四小时专门布光和调光。宋零诺看见一个年轻助理在做光替,模仿模特可能会做的姿势,反反复复地配合摄影助理试光。她略微发散思维:曾雾当年刚入行的时候,也做过这些琐碎打杂的体力劳动吗?她将曾雾的样子代入此处,那场景让她觉得分外好笑。随后她又想,那任鸿呢?很快地,她就阻止自己继续想象,因为任鸿不可能做这种工作,他纯粹的气质不匹配。
换衣服前,宋零诺被摄影助理请去帮忙试两张光,毕竟她是今天的模特。试完后,宋零诺看见工作台上的盒饭早餐。制片公司在现场安排了餐车,专供工作人员吃饭。
摄影助理瞧见她的目光,问:“你没吃早饭?想吃吗?”全天拍摄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听说这个女人不是职业模特,她没有经验平衡能量的摄入和使用。
宋零诺有点不好意思,“可以吗?”她昨晚回家后实在是太累了,今早多睡了一会儿,没来得及吃早餐。
助理递给她一份。
饭盒开盖,一边是鸡汤鲜肉小馄饨,另一边是茶叶蛋和半颗肉粽。宋零诺站在桌边,掰开筷子,去夹肉粽。
这时候,曾雾到现场了。
他扫视一圈,犀利的目光落在宋零诺身上,不算陌生的压迫感瞬间罩住宋零诺。他将她从头看到脚,然后盯住她手中的筷子和肉粽,冷冷开口:“谁允许你吃东西了?”
宋零诺没有“出卖”摄影助理,她顶着压迫感回答:“我自己拿的。”
曾雾说:“你没有当模特的自觉性?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身材是什么样吗?你确定能穿进今天的衣服和裙子?”
他又一次评价她的身材,这是似曾相识的对话。宋零诺微微皱眉,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女人就不能胖了吗?胖了就不能做模特了吗?”
曾雾冷笑,那笑就像是他听到了极其愚蠢的话。
当着现场二十来个工作人员的面,他毫不留情面地说:“你以为我计较的是女人的体重?我计较的是你的专业性。一个职业模特,不论是女是男,对自己的身材管理应该是第一位的。她他可以很瘦,也可以很胖,是胖是瘦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从castg到fittg到shootg,她他的身材不能有变化。你知道一个模特在短时间内的身材变化会对准备一场拍摄的团队造成多大的灾难吗?你当然不知道。为了准备这次拍摄,考虑到你近两个月身材的变化,梁梁一个月前就按照我的要求重新准备了一整套的拍摄样衣,供你在拍摄前做fittg。你能想象重新打样制作一整套样衣的工作量和成本吗?你当然不能想象,否则你也不会在短短三天内,又让自己胖了半圈。因为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发自内心地尊重为了这场拍摄能够取得成功的所有人。这件事在你眼中,只是个迫不得已的赚钱机会,仅此而已。我希望你记住:你可以不尊重摄影,但你必须要尊重你赚的每一分钱。”
在摄影棚外的茶水区,任鸿找到宋零诺。她正将手中一口都没吃的早餐倒进湿垃圾分类桶。
“嘿,”任鸿和她打招呼,“雾子这个人的脾气就是这样,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在拍摄现场骂人骂惯了,你把耳朵关起来就行。”
宋零诺没想到任鸿也在,而且他还特地来安慰她。她连忙将手中饭盒和筷子丢进干垃圾桶,说:“我没事。”
任鸿笑了,“真坚强。也没哭,真棒。”
宋零诺本来一点都没想哭,但被他这么一安慰,立刻有点鼻酸。她忍住情绪,也勉强笑说:“谢谢你,任老师。如果今天是你掌镜就好了,我喜欢你这样的摄影师。”
任鸿眨眼,“哦,你喜欢我啊。”
宋零诺被他截掉半句原话,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于是慌忙解释:“啊,没有,我是说我喜欢……”话到这里停住,她突然不想继续解释了。
因为她觉得任鸿并没有讲错。她喜欢他,没有错。
八间棚,八个景,八组造型,这是今天要完成的拍摄工作量。曾雾只工作八小时,其中还包括午饭用餐时间。他对造型的要求很高,每拍完一组都需要改妆改发型,这就进一步压缩了实际拍摄可用的时间,也就导致模特需要有极高的悟性和配合度,以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他高标准的拍摄。
宋零诺不是职业模特,她缺乏经验,但梁梁看中的就是她的非职业和零经验,在拍摄前还特地发来微信鼓励:“诺诺别怕鸭!做自己就好!”
宋零诺想说,她从来都不是怕,她只是不喜欢。
正式拍摄开始后,一面对镜头,宋零诺的抗拒感又出现了。这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好像刻在了她的基因中。
与之前拍摄样衣照完全不同,这次的每一组造型,曾雾都会反反复复拍三十到四十分钟,然后在数百张照片中挑出一张他认可的。
如果说上一回误打误撞的拍摄只是煎熬,那么这一次正儿八经的商业广告拍摄,则让宋零诺感到如同身处炼狱般的痛苦。那么多的摄影灯,那么冰冷的镜头,那么犀利的眼神,那么有压迫感的氛围,那么复杂的拍摄流程,那么消耗体力的重复劳动,还有,那么饿的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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