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凌,嘲笑,排挤,他一一承受。
这些都是自己应得的,江岭心想。
刘月的日子也不好过,成年人之间搞起敌对来并不比孩子逊色。
故意抢她的摊位,踩烂她的菜,刺破她的车胎。
孩子们或许只是跟风而已,大人则是实打实地排斥厌恶着抢劫杀人犯的家属。
虽然他们并未到过现场,却可以绘声绘色地描述出她丈夫是如何持枪闯入银行、如何挟持杀人、如何跳楼自杀的。
还有人质问她:“难道你对你老公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知情?”
刘月当然知情。
尽管丈夫并没有详细说过他的计划,可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便能迅速解读出他打算做什么。那么多年的婚姻,他们之间早已形成默契。
她知道,他带回来的钱,沾了血,沾了人命。
她知道,他干了再也回不了头的错事,恶事。
可那是能够救他们儿子的钱。
所以,刘月选择了沉默。
丈夫自杀那天,一向温和的眸子里写满死寂,他最后看了一眼她和儿子,带着诀别,转身离去。
刘月同样选择了沉默。
几分钟后,他从顶楼一跃而下。
做错了事,就应该付出代价。
从那之后,刘月开始彻夜失眠。
她不敢闭上眼睛。
因为只要一闭眼,她脑中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丈夫摔得七零八落的尸体,以及死在丈夫枪下的那对夫妇的冤魂。
三张鲜血淋漓的脸,在黑暗中对她阴恻恻地狞笑,让她日夜不得安宁。
每当她濒临崩溃之时,轮椅上的儿子都会将小小的身躯靠过来,抱紧她。江岭的身体需要漫长的恢复期,暂时只能靠轮椅度日,他毫无怨言,能独立完成的事绝不麻烦别人,连上下学都不需要母亲接送,早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总能及时识别出母亲的痛苦,依偎进她怀里,给她温暖和力量。
是啊,只要儿子好好活着就够了。
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作为母亲,她必须坚强。
儿子的课本被同学撕坏了,她就用透明胶带把坏掉的纸张重新粘好。
儿子饭盒里的菜经常被同学倒掉,她就在他的书包里多备一份饭盒。
儿子校服上被同学用马克笔涂上脏话,怎么洗都洗不掉,她就用蜡笔画上童趣的涂鸦,覆盖住那些密密麻麻的诅咒。
世人的偏见与歧视,母子俩照单全收,从不反抗。只不过,在认命的同时,他们也学会了互相慰藉,拥抱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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