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许可,富态老者这才松了口气,十来位钱财富足的商贾围成一团,小声商议着什么,要不是顾忌人多眼杂,陆知杭瞧着那涨红的脸色,怕是要当场吵起来了,他匆匆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待客厅中的窃窃私语让人听得不真切,但其中的焦灼却叫外人都直白的感受到了,他们穿着粗布麻衣本就不舒服,又为了这事争执,更是累得满头大汗,好半响才勉强停下了议论。
“知府大人,我等商议出个结果了。”富态老者上上吁了口气,上前郑重地行了一礼。
陆知杭还以为他们会从早争到晚,毕竟商人逐利,没想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下好了定论,于是轻声道:“哦?请讲。”
“一万石粮食,我们十三家皆想换取几盏玲珑瓷,差价就依大人的意思,用草药、布匹、铁器等抵,若是大人觉得不成,我等也出不起再高的价了。”富态老者说这话时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
官府哪里会考虑他们这些商人的利益,从陆知杭张口就是两万石他们就看出来了,这是专门来剥削他们了,只是比之前任知府而言,面子上要好看太多了,一万石的价格他们根本没报希望官府能同意下来,可再贵就得不偿失了。
他一口气把话都说完,有些无力地垂下眼皮等着主位上的人宣判,已经做好了被请出府衙的准备。
“那就说定了。”陆知杭不近人情的脸色顷刻间破冰,在淡淡的阳光下柔和了面部线条,唇边轻轻地翘起,一张清俊的脸流露出满足的笑意,直接拍板定下了。
“???”不仅富态老者懵了,就连坐在身边的十来位商贾也跟着满头雾水。
他们争论许久才定下的价格,本以为会被坚决地否定,尽管是在他们预算范围之外的高价,毕竟比之官府的报价足足少了一半,没想到陆知杭答应得这般痛快,一时间不仅没有欣喜的感觉,反倒觉得自己是不是上当了。
“这事就交由方同知去办吧,本官必不会让诸位后悔与官府谈下这桩买卖。”陆知杭脸上洋溢的浅笑毫不掩饰,他来之前就了解了不少,一万石的粮食恰恰好踩在了他们的底线上。
像秦侍卫手里这样精巧的玲珑瓷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烧出来的,他需要海量的粮草就不可能把价格放低,何况烧瓷本就是他为彧阴城的崛起所造的路,退步是绝无可能退步的。
陆知杭本意是想报价一万石的,奈何了解这些人的本性,就算有诸多外在因素促使他们答应,估计都要装模作样压价,还不如干脆就直接给一个不能接受的天价,让他们费尽千辛万苦讲价,心里好受些。
被陆知杭召来府衙的富商身家在整座彧阴城里都是数一数二,要的玲珑瓷数量不会少到哪去,只是数量庞大的粮草得给他们几日的时间慢慢筹备,送往泽化城也得一段时间了。
遥望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的商人离开,陆知杭脸上的笑意这才淡了下来,方同知刚得知一万粮食一盏玲珑瓷,没来得及高兴就又被陆知杭委以重任,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要把这事与同僚们说。
陆知杭去时,他们几人还打赌,知府大人人生地不熟,年纪尚浅不知商人险恶,必然被骗得一干二净,没想到直接就给他们谈了个骇然的价格来,方同知到这会才觉得陆大人好似与一般及冠的男子大有不同,下次可不能想着在公务上蒙混过关了,说不得就是下一个刘同知。
“替我研墨。”陆知杭出了府衙的待客厅后,径直往平日里办公的地方走去,朝着一边候着的侍者吩咐。
“是。”
待那侍者将砚台上的墨水研磨得乌黑匀称时,陆知杭才屏退了屋内的下人,独自一人提笔在奏折上落下整洁端正的字迹,将这段时间彧阴城的情况尽数汇报。
除了上奏天听,请求皇帝解封外,陆知杭沉默了半响,还是将请愿前往泽化城的要求写了下来,他带来彧阴城的酒精并不多,但附近的辽戌城盛产酒水,只要他把处理外伤、消毒之法告知皇帝,对方听得进去就极有可能下令。
战场上最怕的不是刀剑留下的伤痕,而是数不尽的病菌在伤口恣意生长,多少将士都是死于感染,以晏国现在的医疗手段,酒精是最好的选择,一旦他能在战场上培养一批合格的战地医生,边关战事出现的死亡定然能够缓和。
效果多大陆知杭不能保证,但为了云祈,为了晏国的将士他也得尽力试一试。
“这份奏折,请务必加急送到陛下手中。”陆知杭密封完送往晏都的奏折后,慎而又是地将其交给朝廷送来的信使手中,反复叮嘱一定要尽快送达。
至那日接到云祈送来的第一封信后,陆知杭就再未有过对方的消息,不用揣测都知道泽化城的情况势必不容乐观,他不愿再多耽搁一刻,几个月的分离让他恨不得即刻前往前线。
“知府大人放心,小的定昼夜不息送往晏都。”那信使接过信件,从陆知杭的神情也看得出来这份奏折的重要性,连忙保证道。
“那就劳烦了。”陆知杭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温声谢道。
那信使不敢多做耽搁,骑上快马就往晏都的方向而去,从彧阴城到京城足有两千余里的距离,日夜兼程跑死几匹马至少也得四天的时间,这短短的四日不知得牺牲多少边关的将士。
“居流,若是我现在写信的话,你可能替我送往承修手中。”陆知杭在桌案旁负手而立,低声呢喃一句,而此时四下寂静。
“陛下禁令不解,属下也无法只身从彧阴城到达泽化城。”居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陆知杭的身后,冷冷道:“属下孤身逃出彧阴城倒是可以,可在没有马匹的情况下到达泽化城估计得步行几十里,届时精疲力尽绝无悄无声息翻进殿下营帐的可能。”
“罢了,只希望陛下能将奏折上的话听进去,否则我怕是得另想他法了。”陆知杭一手翻动着桌案上的公文,沉声道。
居流这条路行不通,就只能在那位前来报信前线粮草被劫的信使身上下手了,对方此时正在彧阴城外的驿站休憩。
毕竟是外人,陆知杭不敢说些什么对云祈诉衷肠的话,公事公办地让信使回到泽化城报信,彧阴城已筹集到了近三十万石的粮草,还请边关主将温将军能派人运走这批粮草,以解泽化城之危。
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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