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云霭茫茫。
僻静的后园凉风习习,四周繁茂的枝叶伴着凄婉缥缈仙音窸窣作响,石砖铺就的道路中司荷挑着荷花灯而立,身侧歌姬素手抚琴,流泻出一段段空灵清绝的弦乐。
中天悬挂着一轮白玉盘,星月交辉遍洒足下大地,照着身后树木若影若现,点点月光与荷花灯摇曳的烛火相映,清冷的月辉落在云祈身上,手中剑如寒星,一袭素白轻纱裙随风而动。
云祈一举一动轻灵似燕,分明在舞剑,却飘逸得犹如云雾。
身前的湖面倒映着那空谷幽兰般的人,起舞弄清影,在月光下恍惚间融为一体,像是披上霜雪,又缀星芒,如仙如灵。
那舞姿并不像陆知杭目睹的舞姬那般柔若无骨,反倒隐含几分杀伐之气,干净凌厉,陌生中总算让他寻回了一丝熟悉感。
怔怔看了眼前的美景良久,心不可抑止地产生了悸动,陆知杭脑中没来由地想起了杜甫的诗:“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驸马?”曲罢舞终,司荷冷不丁地一句话打断了陆知杭的思绪,不仅是那抚琴的歌姬,就连手持佩剑的云祈都是愣了愣,循着方向朝那处隐秘的花丛看去。
“你……今日怎么戌时才归家。”云祈哑着声问,脸上微微一热,连带着身上的衣着都让他不自在起来。
陆知杭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连忙踱步往云祈那边走去,见他纤长的鸦色长发随意绾起半边在后脑勺,身上白衣素净清雅,映着那张俊美惑人的脸,尤其是眉心的红痕和眼梢的红晕,莫名有几分动人心魄的破碎感。
陆知杭四下环顾一周,见司荷和那歌姬具是盯着他们这边,便清了清嗓子道:“我有事与你说,要事。”
云祈顺着他的目光睨了一眼,当下就了然地挥手示意她们退下,待司荷二人不见踪影了,云祈方才抬眸望向那张熟悉的脸,眸光略显复杂。
不知陆知杭瞧见他刚刚的举动,会作何想?
云祈的心思陆知杭不得而知,他勉强压下心里的旖旎,尚记得皇后曾派过一位有些资历的婢女监视公主府动向,因此哪怕云祈已经遣退了人,仍是谨慎地凑到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殿下,太子怕是欲要逼宫了。”
陆知杭的话言简意赅,而云祈埋藏在东宫的棋子在刺杀案后就被太子杀人灭口了,正处于信息的空白期,他还无处能得知太子近况,骤然听到这惊天的秘密,云祈的瞳孔猛地一缩,连带着两人姿势的暧昧都顾不及。
“当真?”云祈抿紧嘴角,问题问出来时,心里就有了答案。
这几日多方联合彻查猎场刺杀一案,那些刺客明面上留下线索虽指向三皇子,但在一方探查拷问下早就排除了嫌疑,近段时间矛头直指太子,对方狗急跳墙想要逼宫也算是意料之内。
只是云祈原先以为对方会想着下毒,亦或者其他法子,没想到云磐竟有如此魄力。
陆知杭不敢多做耽搁,连忙把事情的始末都一一说给了云祈听,沉声道:“皇叔手中握有兵权,若是到了紧要关头,只能冒着忌讳进宫救驾了。”
听着陆知杭的建议,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云祈大致摸清楚了云磐的计划,他嘴角不由得轻轻翘起,意味不明道:“不急。”
“嗯?”陆知杭不解地看向他,作询问状。
一旦被云磐得逞,莫说云祈肖想已久的皇位,就是公主府连带着云岫的身家性命都会不保,紧要关头怎地还能说出‘不急’二字来。
“云磐既然想着以禁军的身份,携着他的私兵和乔家手中兵力混入宫中,以此掩人耳目,想必不会轻举妄动,明晚亥时才是乔卫轮值之时。”云祈微微扬起下颌,眺望逐渐被云层遮蔽的圆月,杀意瞬间即逝。
陆知杭略微诧异地看了眼云祈,倒没想到对方已经把禁军轮值的情况都摸清楚了,他稍稍思索了会,轻声问:“那我们现在该如何?”
他自是觉得提前防范为妙,这种事情私自处理犯了皇帝的忌讳,虽冒然禀报也有风险。
“深夜入宫容易打草惊蛇,明早再说。”云祈摇了摇头,当下就做好了决断。
自从刺杀案后,皇帝对他就好得有些古怪,日日召他伴驾叙叙父子情,云祈进宫倒不显得惹眼,且他几次救驾,皇帝对他信任有加,这等谋逆大罪,就算心里不信也会谨慎防范。
陆知杭定定地端详了会云祈平静的神色,顿时了然,对方这是已经想好了怎么安排,索性就不再杞人忧天,闲暇下来不由打量起了他那身一反常态的素白纱裙,轻笑道:“怎地今日在这儿舞起剑来了。”
云祈向来偏爱中性些的衣物,像今日这身女儿装,除了宴会祭祀等非穿不可,上回见到还是在江南时,企图以美色乱他的心。
想到这事,陆知杭呼吸略略有些急促,尴尬地偏过头,也就没看到被问话的云祈同样耳根一红。
“好看吗?”不知是怀揣着什么心思说出的话,云祈在挣扎半响才问出来。
“好看。”陆知杭被问得一怔,随机状若漫不经心地问,“你特意向皇帝索要这些舞姬,就为了在你舞剑时替你奏乐?”
陆知杭的嗓音温润如玉,轻轻划过云祈的心尖,他盯着那张俊逸清雅的脸,美好得不似凡人,恍惚像是见到了对方在阳和殿看着舞姬入神的模样,云祈心漏跳了一拍,不假思索地否认:“不是。”
“那是?”陆知杭摩挲着衣袖,摸不准云祈到底是怎么想的,怕他没了记忆,就真的对男子生不起兴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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