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她刚才并未迟迟未回,仅仅是去了几分钟,比之上次在路边快餐店的步步看守,无疑给足宁瓷自由和机会。
宁瓷闷头吃饭,她孕期反应与常人不同,常人容易受到食物刺激,呕吐或者格外嗜好某种食物。
她是对食物完全丧失兴趣,像西方传说中的吸血鬼,吃什么都像啃木头,不受气味影响,只要胃里有地方,她就能强塞进去。
叶绥礼看着她吃,时不时换盘子,递刀叉,倒水,宁瓷一概不拒绝。
她这四年,最初很痛,纠结,挣扎,直到最后习惯,习惯抗拒他,抵抗他,也习惯怕他。
她曾经也为叶绥礼找理由,一千个,一万个,甚至外星人替换他,宁瓷都想过。
却唯独没有想过,叶绥礼目的就是她。
之前离开国内,他突然要表明要养她,已经叫宁瓷吓了一跳。
她后来回想,叶绥礼并非没有暗示过,近一年也几乎明示过。就譬如她毕业读研,留在北方安安分分,按着他的步调走,安排走。
可惜横亘着这样的怨恨,他一桩桩,一件件,囚困她于股掌之中,玩弄,侮辱,日复一日。
她从来没往男女方面想,连这个念头,都未动过一下。那些暗示明示,她自然而然想到另一个地方,逻辑还能自洽。
宁瓷嘴不带停,吃久了显得机械,木讷,心不在焉,叶绥礼移开盘子,“你又在想什么?吃东西也能走神?”
“你好像总在问我想什么。”
宁瓷克制着。
她心里想什么,叶绥礼一眼看穿,她从头到尾是浅水湾里的王八,什么时候蹬腿,什么时候伸头,什么时候翻盖,他了若指掌。
可他呢?
渊深似海。
到现在,宁瓷信任沈黎川,他绝不会信口雌黄,在这种问题上与她开玩笑。
可逻辑呢。
她往日想偏的逻辑都能自洽,叶绥礼这四年全是为她,反而说不通,理不顺,宁瓷找不到一个通畅的线,把这一地支离破碎地串联起来。
到头来,还是只有驯服这一条,勉强算融洽。
“因为我不知道。”叶绥礼为她换了果汁,鲜嫩的绿色,有牛油果和香蕉的气味。
宁瓷喝不出滋味,几口撇到一边,“谎言。”
她这句仿照叶绥礼从前下评断的语气,每次她或真或假地狡辩,他一听便知。
叶绥礼察出她模仿,眼睛里有一丝笑,“真不知道。你的想法一向——”
他试着比喻,“像风,像云,非常自然,却叫人抓不住,无法确定。”
宁瓷的内心世界,五颜六色,缤纷多彩,进去过的人,不会想出来。
出来后,这世界冰冷,乏味,庸俗得令人生厌。
可再想进去,就像误入桃花源的渔夫,溯流而上千百遍,不得踪迹。
叶绥礼能看穿宁瓷所有出动出击的花招,却看不见她隐匿的真心。
一朵花,在她眼睛里是什么模样,今日阴云密布,在她心里会不会烦躁,还是觉得轻风阴凉。
渐渐,十八年的了解,在她抗拒的眼中生锈,消磨得面目全非,越想得,越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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