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悬着一张大网,细细密密,窒不透风,随时可能兜头张下,将他箍死其间。
借着宋洹之的手,一点一点敲打试探着朝臣,攻其心,惑其乱,又默而不发,引其悬惧,不敢私张。
他需得为自己争取些时间,也为皇孙争取些时间。
在他死之前,亲手将稳固的江山,可靠的臣工,送到皇孙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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蓼香汀窗下,祝瑜怏怏歪坐在炕上,扶着凭几,瞧婢子沏茶。
滚热的水注入杯中,茶烟携着香气飘起,朦胧成一小团薄雾。
薄雾之后是祝琰平静的面孔。
宋洹之受伤的事,京里知道的人并不多。
祝瑜是独自上的门,没有惊动祝夫人等。
“昨日才听乔翊安说,他想来探望,想宋洹之此刻不便,嘉武侯又不在家,故而打发我来内宅。”
祝瑜托着腮,微挑着眉问,“他究竟怎么伤的?上回姜巍阻道拿人,有乔翊安拦着,不是没成吗?”
祝琰摇摇头,平静地道:“我不知。”
人被嘉武侯带回来时浑身是血,嘉武侯夫人怕吓着她,惊了肚子里的胎,等太医帮忙整理一番后,才准她进去瞧一眼。这几日人一直昏沉着,发高热,一重一重见汗。她是有孕之身,嘉武侯夫人体恤她,没把人抬回蓼香汀,安置在上院西边的兰香渚。
“前几日洹之被告御状,身上的职给卸了,当日闹得挺难看的,进宫的夫人们都在背后议论。我早就想来瞧瞧你,后来又发生了二堂兄那件事,一直没机会。”
祝琰便问道:“二堂兄如何了?我原也想去瞧瞧他,好生生的,牵连到京里这些事来。”
祝瑜瞥了眼一旁侍立的雪歌、梦月,隔着有十来步远,凑近祝琰身边,低声道:“安家故意设套,许是想拨乱局势,叫乔翊安和洹之无暇他顾。乔翊安这么黑心肝的人,从来只有他给人家下绊子,这些日子借着这回由头大肆搜封跟安家有关联的产业。”
祝瑜扁扁嘴,眼里漫过一丝不屑,“你当他这些年,腰包里花不完的银子怎么来的。”
祝琰打量她,长姐对大姐夫的态度,着实挺微妙的。好像十分看不惯,不喜欢。
话到嘴边,祝琰还是忍下了。
有些事她不明了底细,不如不劝。
且她自己的姻缘,也是一团乱麻,自己都理不清,拿什么宽慰别人。
“乔夫人有没有责备大姐?”安家跟乔家作对,固然可能身后有人推波助澜,但祝瑶和荣王的事,荣王和安家姊妹的事,在内宅里传了好一阵,外头知道的人不多,却瞒不住乔夫人。听母亲祝夫人多次说及,这位宁毅伯夫人性子颇有些刻薄,难免会迁怒到长姐身上。
祝瑜垂了垂眼睛,冷笑一声:“理她呢。就算没这事,也是镇日的找茬折腾。她不过是瞧不上我这个儿媳,觉着祝家女儿辱没了她谪仙般的好儿子。谁稀罕呢?”
说到这儿,扯了扯唇角,“不说这些堵心的事儿。你肚子怎么样,吃着新方子,可还好?洹之如今伤重,你定然也跟着劳心操持,千万顾着自己,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底下人干。”
祝琰笑了笑,“我没事,只是反应大些。”宋洹之那边有嘉武侯夫人料理,宋洹之还没醒,她去了也不过是闲坐。
祝瑜瞧她神色恹恹的,探手握住她指头,“手这么凉,养了这么些时候,也没见胖点,还是这么瘦。你那个大嫂呢?还管着家里的事?真跟没事人一样?”
想到葶宜,祝琰面上的笑容淡了许。
葶宜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比从前和气,比从前爱笑,比从前更喜欢关心别人。
她自然相信长房夫妇的感情深厚,葶宜为着宋淳之打醒精神,替他照料家眷。
但对上葶宜那双含笑的眼睛,她总是忍不住觉得不安,下意识的想远退,想逃离。
她不知道自己这份没来由的心慌是为什么。
她抿抿唇,一时没有应答。祝瑜也不急求个答案,目光轻飘飘地,随意盯着炕上的一个光点,“后宅这些事瞧着无聊,也叫人十足疲惫。最微妙的关系就是妯娌、姑嫂、婆媳,没刮没络的一群人,不过嫁了个男人,就合住到一块儿,成了一个家……你凡事小心些总没错。你嫂子这个人,从前是目下无尘,瞧不起人,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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