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身素袍,大约若不是江寻鹤过来,便已经睡下了,他略歪了歪头看向江寻鹤,神色上好似运筹帷幄似的,但眉心却无意识地微微蹙起。
昭示着他心底那点颇不平稳的心境。
江寻鹤的手指掩在袖子中,轻轻摩挲了一下,勉强按捺住想要将其抚平的心思。
他只是轻轻笑了一声道:“阿瑞。”
后者却扬了扬下巴,矜贵又恶劣道:“这是你自愿的,我可半点逼迫的心思都不曾有。”
江寻鹤闻言微微一怔,随后笑着应承道:“正是,全凭着我一人的想法,阿瑞最是无辜。”
沈瑞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夜里已经凉了许多,寒气沿着敞开的门缝往里淌,在裹着他的脚踝慢慢向上攀扯。
沈瑞给自己找到了一个颇合理的借口,将身子稍稍让开了些,恩赐似的道:“那进来吧”
第072章
从门扇处灌进去的冷气在侵入到更深的地方后,便逐渐被侵蚀掉,最终化为虚无。
倘若不是屋子中逐渐散开的那点清苦的草药味,只怕要叫人疑心方才所历经之事的虚实了。
桌案上的蜡烛经了点风,在绢罩子里摇摇晃晃地,衬出一点不太晃眼的人影。
沈瑞已经躺在榻上,小腿垂在边缘轻轻晃动着,面上好似半点都不在意地半搭着眼,落在一折一折的纱幔上,实则目光早透着那丁点儿的缝隙蔓延了出去。
将搁在外面的人影描出了个边际,又细细地填补上实色,比着一旁的烛火更会勾勒些。
方才的游记被他撇到一边去,书页横飞,压出了不知多少褶皱,江寻鹤目光落在上面,略顿了顿,还是将其捡了起来。
“不是那本。”
幔帐后的声音有些气恼,大约是怕被发觉出什么来,语调要比着平时急促几分。
但到底还是晚了,书页已经被压平,露出游记的名字来,江寻鹤微微一怔,随即轻笑了一声,将游记上的褶皱抚平,好好搁置回了桌案上。
他抬手抽出了那本未读完的话本子,坐到了沈瑞的床榻边,翻到白日里未读完的那一处。
二人谁也没没有提起,为何沈瑞放着未读完的话本子不看,转而去翻了一本游记出来打发时间,好像这就是一种隐秘的默契般。
夜色逐渐压深,寂静的屋子中只能听见江寻鹤轻声诵读的声音,语调似乎同他平日讲学时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但却叫人安心许多。
香炉还在向外散着安神香的味道,在层层床幔的阻隔下,倒是平添了几分旖旎的味道。
但那点安神香的味道平日里不觉着呛人,现下却越发地浓烈,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弥漫开来,完全遮住了沈瑞想要闻到的那股子清苦味。
他遮掩似的向上拉扯了下被子,但即便是从被子里透出来的,也是那股子不见安神,反倒一下催一下恼人的香料味。
沈瑞下意识皱起了眉,他惯来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当即起身掀开了床幔,沉着一张脸看出去。
“坐着那么远,半点听不清。”
大约是方才被香料味呛到,沈瑞面颊上泛起一点薄红,在昏暗的烛光同金丝暗纹纱帐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艳丽起来。
便是这会皱着眉刻薄人,也实在叫人难以生出什么芥蒂来。
江寻鹤垂眼瞧了他一会儿,眼中兴起一点笑意,也不戳穿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捧着那话本子走近了床榻。
沈瑞坐在床榻上,他一走近,两人之间的高低差距便更明显了些,对视的目光也硬生生被拉扯成了一条绷直的斜线。
舌尖蹭了一下尖锐的齿尖,沈瑞抬高了手臂扯住了江寻鹤胸前的那一处布料,他宽大的袖口随着动作下滑,露出常年不见光的白嫩手臂,又晃眼又招人。
江寻鹤几乎没有迟疑地,就着沈瑞手上的力道将身子俯了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被都然拉近到不过寸许。
江寻鹤身上那股子不知源头的草药清苦味便陡然驱散了环绕在周遭的香料味,先前那些因着各色物件儿营造出的那点旖旎,也因着这股子味道重新归于清冷。
山水仍是横亘在旷野,不近人间。
沈瑞屋子里除了软榻便是做工精良的贵妃榻,他整日便好似没骨头似的流连于这些之上,生怕稍稍多坐一会儿,便能将他那玉琢的骨头磨损了般。
因而现下床榻边也连个小凳子都不曾有,满屋子寻过去,两人之间大约也只有这方寸的地界是贴合的。
江寻鹤胸口前的衣料不算细致,已经明显被他扯出许多细碎的褶皱,沈瑞略抿了抿唇,松开手指向床榻里挪让出一块地方来。
他方从那一小块床榻上起来,还残存着一片温热窝在那里,好似同他那人一般无二,皆是裹着冰冷的金玉壳子,但内里不知是怎样的温暖。
床榻上铺着的软垫随着江寻鹤倚在上面,微微产生了一点凹陷,很细微,但却透过那些横纵交织的丝线准确地传递到沈瑞的皮肉上,牵扯出丁点儿微妙的连接。
沈瑞合着眼,听着耳畔轻声的诵读,其实那话本子前文讲了什么,他已经不太记得清,原也不过是借着使点把戏,何曾动用了半点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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